乱在他与李承祚、罗万川一路回京的路上已经听得够多看的够多,盛世原本并无饥馁,如何丧心病狂之人才会将太平江山重归动荡野火。
蒋溪竹皱眉看着秦楚之……京城被围的话,他就不怕李承祚一怒之下压他祭旗,来个鱼死网破玉石俱焚吗?
除非……他还有什么后招儿。
蒋溪竹环顾四周,赫然发现这殿中的人其实不太对劲儿。
他与李承祚一路做小伏低,从江南被人抄近路送到了京城,只为方才王世充那一番颠倒黑白的慷慨陈词做证据。
然而事发前一夜,李承祚伙同罗万川联手干翻了看守,一个扮成“钦差”,顺便监视另外两个假扮成“罗万川”与“钦差随从”的倒霉看守,而他们两人暗度陈仓,想要潜出关押之地与人商议,却意外地被蒋溪竹发现,这关押之地实在很熟。
破旧昏暗的柴房,门口一堆干草不知多少年没有被移动过,独门独院儿,破败的木门上赫然挂着一把锁。
蒋溪竹在李承祚上前查看那把锁的时候就有些哭笑不得,看不得皇帝陛下浪费时间,熟门熟路地召唤皇帝翻墙——一回生二回熟,此处竟赫然是当初他与子虚道长救出耶律真的后院儿。
皇帝陛下原本纳闷儿这是何处,直到蒋溪竹指着此宅之中带着姓氏的夜灯,他才回过味儿来。
那夜灯上,赫然一个“秦”字,映衬着内里的森森烛火,静谧无言地伫立在京城的夏夜里。
李承祚看到那个秦字就不肯走了,偏要夜探国公府,却在机缘巧合之下,撞破了秦楚之这么一桩直指丰城侯一系,势必要将蒋氏与宋氏一并拉下水的Yin谋,这才干脆从中钻了个空子,分别给自己和蒋溪竹安排身份,将计就计地给秦楚之来了一出儿黄雀在后。
事到如今,Yin谋倒是破的顺利,可是其中有一个问题,连蒋溪竹乍一入局都忽略了——宫中出此大乱,林立甫那老狐狸若是听见风声,别说救驾,不来雪上加霜就是他人品高尚,他不在,蒋溪竹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然而此时最该进宫护驾也最顺理成章的人选,本应是手握重权的丰城侯。
然而,丰城侯哪儿去了?
蒋溪竹的目光绕过形象有几分狼狈的宋璎珞,看向秦楚之,像是终于发现了他气定神闲地原因,他心中一寒,猝然望向知晓此事后就再不曾发过一言的李承祚。
蒋溪竹这一番观察一丝不落地进入了李承祚的眼里,他一动,李承祚也意识到了其中的问题——丰城侯在秦楚之手里!
保还是不保?
李承祚脑子里瞬间闪过了这个问题。
李承祚虽然一直嚷嚷着他是皇帝想宰谁就宰谁,然而他也从来都知道,为帝王者并非随心所欲,居高山之巅可尽收四海,就要承受得住一失足粉身碎骨之恨,有所得有所取,自然有所失有所离。
此时若是舍了丰城侯,拿下秦楚之,再力博守住朝歌城并非不可为之举。
这样一来的优缺点都是十分明显的。
朝中再无一个兴风作浪的秦楚之,重归战火的天下也总有一天能得清明,百年之后的青史之上,更会记载丰城侯宋桢舍生取义一代忠良,荣耀风光做万世的楷模。
然而此时若是舍了丰城侯,宋璎珞纵然从理智上能够理解,情感上也在不能接受,李承祚算是无形中少了一个左膀右臂……至于蒋溪竹……李承祚也不太敢想蒋溪竹会怎么认为。通往龙座的路血迹斑斑,他刚刚才拨开一片压抑多年的迷雾寻得同往的知己,今日他舍弃了丰城侯,明日会不会就轮到什么人?
李承祚无声握紧了手中长剑,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兢兢业业地将这一世帝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糊弄过去,找个机会脱身,以孤独终老的方式与另一个人长相厮守,当然,如果能像曾经设想的那样,大隐隐于江湖,就更好了。
世人艳羡的好运从来都是他的枷锁,皇权之下皑皑白骨,风流公子多情红妆以血rou为黄土净水,铺就一条通天的路,只有走过的人知道,血腥之中的万人敬仰,到底有多孤独。
李家一族从根儿上就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为了皇权,先帝可以无所不用其极的留子杀母,杀来杀去,失去结发之妻也并没有消除那蛰伏的祸患,以至于今日祸及天下的乱局。
若让李承祚来选,他宁愿那些真心为自己卖过命的臣子安然活到寿终正寝,而不是只落得一句徒有虚名的丹心汗青,死后的殊荣有什么用呢?尸骨寒了,活着的人心也寒了。
他终究与先帝是不同的。
“国公进宫救驾辛苦了。”李承祚的褒奖全无笑意,“乱臣贼子已然伏诛,然京中依旧危机四伏,jian佞余党未诸,用到的国公的地方,勿要推辞。”
宋璎珞闻言就怔住了,皱眉道:“皇上!”
“退下!”李承祚冷肃道,“贵妃冤枉,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秦楚之闻言,露出了一个让人十分不舒服的微笑,却被没有因为被放过领情就走,反而一拱手:“皇上,据臣所知,平城侯陷害贵妃并非自己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