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溪竹醒过来的时候, 第一感觉是蒙, 第二个感觉就是聋。
对于爆炸之中生还下来的人,这两种感觉实在太过正常, 蒋溪竹觉得自己过了好久, 才终于能够辨认出外界的声音,然而这听觉实在有限,神志也实在缥缈,他能听见近处木地板被敲击一般的声音, 再远,他就爱莫能助了。
他就维持着这个睁不开眼又不敢闭上的状态有好一会儿, 被那漫天轰隆之声炸飞的神志与记忆才终于重回脑海, 他陡然一个机灵, 彻底清醒了, 这一清醒, 就再也昏不过去了, 整个人处在一种空前的惊惧之下, 这种情绪直到四处乱瞟的眼神儿终于看清了一边坐着的那人是李承祚时, 才彻底松了。
直到此时,蒋溪竹四肢百骸的知觉才终于回复到自己的身体上, 迟缓而缠绵地感觉到这儿疼那儿疼,他试着动了动, 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外伤。
皇帝陛下不少胳膊不少腿儿,就是装扮有点儿狼狈, 披头散发,外衫像是刚晾干似得,皱巴巴地搭在身上,这么远远看去,竟然还能有几分天然去雕饰的狂野英俊。
这个想法可不能让他知道,蒋溪竹不着边际地想,不然他准要自诩“天生丽质”,那个场景实在一言难尽。
李承祚眼下有一片乌青,显然是熬夜所致,他的脸上和赤、裸的臂膀上有几处可见的皮外伤,血已经止住了,不知用什么方法,十分简单地包了起来,看见蒋溪竹醒了,立刻起身,跛着一条腿,一蹦一蹦的朝蒋溪竹挪过来,没等蹦到跟前儿,就露出了一个万分欣喜的笑容:“君迟,你醒了。”
蒋溪竹一时说不出话来,心跳如鼓,只盯着他那条瘸腿,连眼珠子都不会动了。
李承祚循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刻明白了他在担心什么,连忙露出了一个十分“羞涩”的笑容。
“没事儿没事儿。”他匆忙道,“这是昨天跑的太急崴的,养两天就好。”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言而有信”,他一边儿蹦,一边儿挽起了那边儿瘸腿的裤腿儿。
蒋溪竹看去,确实除了几处不碍事儿的擦伤之外,只有脚踝处的红肿算是最大的妨碍。
在这样大的爆炸下,李承祚这幅惨样儿也已经能算毫发无伤了,可见皇帝陛下实在是个尊贵又英俊的牲口,命运对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偏心。
齐王那个疯子点燃火折子之前,李承祚已经拉着蒋溪竹冲到了院子里,只凭两个人的腿是跑不了多远的,只能躲避,然而那院子光秃地像是庙里和尚的脑袋,实在避无可避,即使有,李承祚估算着那面墙上的火药分量,被这东西一轰之下,铜墙铁壁也要瞬间成渣儿的。
李承祚慌忙之下只在院子一角儿发现了一口井,那口井并非枯井,从上一看还能看见水光,李承祚实在别无办法,想着在里面躲过这一时的冲击也好过直接被冲天大火烤成烧rou,甚至来不及给蒋溪竹一个反应的时间,抱着他家丞相就往下跳,李承祚从上到下的擦伤就是这么来的——两个大男人在井中到底还是勉强了点儿,李承祚只好将蒋溪竹裹在怀里,自己硬挨了那井中粗糙的墙壁剐蹭。
然而那时他们都顾不上伤不伤的,因为他们刚没身在井中,外面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轰隆”,他们也看不到外面的飞沙走石火光冲天,因为井口的外沿被爆炸的冲击一同轰成了齑粉,碎石稀里哗啦地顺着那并不宽敞的井口纷纷而下,李承祚和蒋溪竹无处躲避,一前一后地被砸晕了。
蒋溪竹的记忆只到这里,忍着全身酸痛,动手一摸后脑,果然有一处分外钝痛。
李承祚看他乱动,露出一个十分心疼地表情,凑上来抓着他的手塞回被褥里:“合该你我命不该绝,那处井中不是死水,竟然与外面的河道相连,我们顺着河道无知无觉的漂了大概一天一夜我才醒过来,然后带你上岸了。”
蒋溪竹被他止住了动作,想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嗓子嘶哑异常,还是李承祚一看他开口就直接制止了他:“别说话,你在水里泡了一天一夜,受了寒,上岸之后就开始发热……幸好现在是夏天,脱了shi透的衣服烤干就不至于有大碍。”
蒋溪竹皱皱眉,说不出话,只好做了一个口型:“几天了?”
李承祚自从他醒了就十分心安,看看外面已经沉下去的暮色,淡道:“今天是第五天了。”
蒋溪竹一愣,原来自己已经昏睡了四天,然而他确实没什么Jing神,那是发热过后的浑身酸软与冷汗浸透后的黏腻感觉,但是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没Jing打采的昏下去了。
齐王怎么样了?
邺城怎么样了?
京城又怎么样了?
子虚道长和裴文远等人现在是不是在找他们?
耶律真呢?他与自己之间的协议,没了自己在侧要怎么兑现?
那些人明显没有正面出现在邺城,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