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甚至有些发空。
石壁上又传来叩击的声响,打断了秋雨的声息,老头的声音隔着石壁传来:“哎,小子,你说,那帮人是不是把你忘了。按理说,这个时辰,也该送断头饭了。”
卫长轩轻轻笑了一声:“忘了也不打紧,死都要死了,还差这一口饭么?”
“你倒是豁达。”老头啧了一声,又叹气,“说起来,我还真想在你行刑前看看你究竟什么模样?”
卫长轩微觉奇怪:“哦?”
“听那水部郎中说新晋的卫将军是一等一的美男子,在沙场上更是如名剑出鞘,大杀四方,连燕虞人都为之折服,称为‘美阎罗’,说得老头子也好奇起来,想亲眼见见究竟是怎么个人物。”老头说着说着,声音又低了下去,喃喃道,“从前,我那位同袍也是容貌极为出众之人,不知你二人相比又如何。”
卫长轩听着他的话,脸上微微露出苦笑,暗道这老头着实在狱中关久了,才会惦记这样不相干的事。
正在这时,通往地牢的长阶上传来脚步声响,一丝光亮晃晃悠悠沿着石阶照了下来。进来的不是狱卒,而是东城大狱的典狱长,他肩上shi了一片,显然是冒雨而来。待走到卫长轩的石牢前,他才停下脚步,从腰间哗啦啦抖出一串钥匙,打开了大门。
卫长轩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神色,只觉那眉眼都如木刻一般纹丝不动,只伸出手,似是在邀请他出去。
难不成要提前行刑?卫长轩心中微觉古怪,他走出牢门,却不见典狱长给自己拷上枷锁,这个沉默的男人只背转身,提起灯笼在前引路。卫长轩也不多问,跟着他慢慢走上长阶,等到他们走到了最上一阶,四周忽然黑压压跪下来一片人:“卑职恭迎卫将军。”
卫长轩后退了一步,他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依稀看清来人的身份,都是在羽林卫中的手下,不由有些讶异:“你们……”
“卫将军。”有个似曾相识的声音传来,那是唯一站在这群人中的一个人,他微微拱手,“将军的罪名已被洗清,官复原职的旨意明日才到,我先接将军出去。”
卫长轩看清他的面孔,更是惊奇:“你是……二公子?”
夜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桐油马车的车檐一滴滴向下滚落,溅出一片连绵细碎的声响。车内点着灯,倒是十分明亮,映在卫长轩和杨琮脸上,两人的神色都有些许久未见的尴尬。还是杨琮清了清喉咙,将这几日的事一一说明,而后才道:“自杨玦入狱,陈将军、汤尚书等列位大人便加紧上疏为卫将军脱罪,加上先前四弟自己回了穆王府,那条劫掳宗室子弟的罪名自然也就作罢了……”
卫长轩听到这里,急声问道:“什么,四公子他自己回府了?杨玦有没有把他怎么样?”
杨琮摇了摇头:“只是饿了他几天,他这两日将养着,身体倒无碍。”
卫长轩虽听他这么说,眉头仍是紧锁,显然放心不下,低声道:“我那日分明派人送他离京,他怎么又回来了。”
杨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看来卫将军对四弟回护得很,往后只怕更让你想不到的事都有。”
卫长轩微有些警觉,看了他一眼:“二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杨琮微微一笑,并不答话,只是道:“将军这几日也受苦了,等回了府便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入宫领旨谢恩呢。”
卫长轩微微撩开车帘,向外一望,依稀辨出这是通往将军府的方向,终于有些信了自己莫名脱罪的事,他静了静,才道:“二公子这次回来得突然,却还有这样的雷霆手段,当真让人刮目相看。记得两年前杨玦便是这么突然回京除了杨玳,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二公子却是那只黄雀。”
杨琮又是一笑,笑容极苦:“卫将军说笑了,我明知树下有人执了弹丸恭候,又怎敢做那只黄雀。”
卫长轩听他这样说,不由挑高了眉毛。
“卫将军,你从前也在穆王府,应当知道我在府中是个什么情形。我不比别的兄弟,是庶出出身,谁都不把我放在眼里。往日大哥吩咐我的事,我不得不听,三弟吩咐我的,我也要去做,我跟他们名为兄弟,实则同奴仆也差不了多少。”杨琮盯着车内的火光,慢悠悠地道,“我一味忍气吞声,并非有什么天大的抱负,我心中所愿,只是活下去而已。”
卫长轩沉默地看着他。
“倘若赶走三弟,我便取而代之,掌管穆王府,那我未免也太自不量力了一些。”杨琮低声道,“大哥当年手中握有左骁卫兵权,仍不敌父王一半的威风。三弟有雍王、卢家辅佐,也只得做个闲散王爷。我呢,却是一无所有,只怕卢家回过神来,一根指头便把我碾碎了,我还做什么春秋大梦。”
“看样子,这让人争破头的穆王之位,在二公子眼中却没那么看重,不知二公子看重的又是什么?”
杨琮望着卫长轩笑了笑:“我只是想回到封地去,虽然那里的府邸远比不上穆王府,却是自由自在。我有两房姬妾,一个温柔可亲,一个娇蛮任性。院子里种着花,檐下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