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府。”完颜宁心想,那人向来爱多管闲事,救戴氏女多半只为义愤,不见得有求凰之意,只是守纯以己度人才会这样想,便淡淡道:“大王高看他了,别说是救一个戴娘子,就算他送十个美妾给姑父,姑母也断不会为这个玉殒。是你害死她丈夫孩儿,毁了她用一生心血守护的家园,还诱骗逼迫她以妇告夫诬陷忠良,害得她众叛亲离人人侧目,被膝下儿女指责陷害父亲,这才走上了绝路。若非大王手段超群,姑母此时贵为大长公主,儿女双全、含饴弄孙,还用得着计较姑父宠谁不宠谁?”守纯颤声道:“那是你!她,她深爱姑父……”完颜宁纤眉一挑,冷笑道:“哦?原来你也知道?那你岂不是故意戳她心肝?”她顿了一顿,逼视守纯无所遁形的悔恨,又厉声道:“你昔年构陷姑父,如今又要冤杀忠良,还恬不知耻文过饰非,竟有脸拿姑母来遮掩自己的豺狼之心。我瞧你倒像是蒙古细作,专杀大金的忠臣良将,哪有一点宗室贵胄家国天下的心肠?!”守纯听到后头,怒道:“什么蒙古细作,你怎么含血喷人?!”完颜宁冷笑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大王不过是被我说了一句就气得跳脚,那被冤杀的和在死牢里的却没有机会来骂你含血喷人了。今日话已至此,大王安心养病好自为之吧,只一件——若尚书省御史台再谏言要杀他,二哥别怪我不念同气连枝之情。告辞。”[1]见宋代苏洵《晁错论》。 风蓬孤根(五)棠棣过了几日,守纯“病愈”,冒雪入宫叩谢太后皇帝病中关爱,又到翠微阁“感谢”长公主赠药之谊。其时,大理寺依旧不肯放人,尚书省与御史台亦紧逼如故。守纯直叫冤枉,完颜宁察其神色不似装腔作伪,想了一想,又问完颜彝父祖家世,守纯扭过头没好气地道:“谁认得那混账!”完颜宁正理着经瓶中的绿萼梅枝,回过头似笑非笑地睨了他一眼,悠然道:“二哥招徕过他,岂有不打听清楚的?且再吃一盏茶,吟吟诗也就想起来了。”守纯暗暗叫苦不迭,扶额道:“他祖上是桓忠秦王,萧王事发之时,他曾祖侥幸未死,后来因贪赃贬去云内州任劝农使,一家人都从上京跟了去,到了他祖父这一辈又投了军,他父亲是武肃公部下,南征时战死了。”完颜宁听到此,霎时猜到了大致原因——王阿里当日构陷仆散安贞,除却守纯指使,更为迎合金宣宗圣意,而此人父亲出自仆散揆麾下,自然被人认作济国公府袍泽一脉,此时落井下石便顺理成章,根本无需旁人示意。且此人性情耿介,另外与人结怨也在情理之中。此外,皇帝效仿先贤广开言路,两府身负谏议之责却数年未进一策,皇帝失望之下另辟益政院,故而两府也欲藉此大做文章标榜绩能。她蹙眉沉吟道:“原来如此……那他兄长呢?”守纯白了她一眼:“也一样,据说还很受武肃公青睐。你问得这么仔细,招驸马么?”完颜宁闻言愈发确定,微微笑道:“二哥不必激我。既然此事与你无关,那么大王的好诗我不再提起便是了。”守纯去后,流风觑着房中无人,悄悄问:“长主果真不把宁德殿外之事告诉陛下?”完颜宁摇摇头,低道:“投鼠忌器。陛下若知道荆王招徕过他,反而要弃他不顾了。”流风大奇:“这又是为什么?将军又没答应。”完颜宁叹道:“他不答应,可又帮着荆王隐瞒,在陛下看来,就是三心二意、骑墙观望而已,这样的人寻常给个官职倒也罢了,可是不能收作心腹,自然也就不值得费心曲赦了。”流风愣了愣,心想那人并非潜邸中人,怎能如此求全责备,愤愤道:“这么说来,除了东宫旧人,官家没人相信了?”完颜宁淡淡笑道:“官家最信赖的人是移剌副枢,你说为什么?还不是当年率军三万进驻东华门助他夺嫡么?赵云再好,终究迟了一步,如何能与关张相比?”流风细想了想,点头叹道:“这么说来,长主多亏了那晚去报信,才得官家这般厚待。”完颜宁点头笑道:“孺子可教也。”顿了一顿,又道:“如今荆王被我唬住了,必定不会说的,咱们也别再提起,另外想想办法吧。”寒雪梅中尽,春风柳上归,转眼冬去春来,中州大地杂花生树、飞英蘸波,又过了些日子,禁苑莺歌燕舞,春深欲阑,软暖的煦风一路拂过盛放的荼靡,将迟迟春消息吹进铁壁高墙之内。几声呖呖莺啼,唤得囚人从浩漫卷帙中抬起头,循声望向那小小铁窗。窗外风晴日暖,时有紫燕成双,在灿烂的阳光下轻捷翩飞,忽一时又落在窗台上私语切切,似一对情意绵绵的爱侣呢哝不休。完颜彝怔怔发了一会呆,直到双眼渐渐发酸,才回过神来,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心中默默祝祷:“东君有灵,周娘子深闺弱质、命运坎坷,愿上苍垂怜,教她与丁县令也如这双燕子,恩深百年,期约白首,千万莫要再受苦楚了。”祈愿既毕,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长吁出来,心道:“周娘子罗敷有夫,我为她祝祷只能算作朋友之谊,‘捐余玦兮江中,遗余佩兮醴浦,时不可兮再得,聊逍遥兮容与’,戒矣慎矣!”念及此,他又振作精神,站起来活动筋骨,只是镣铐在身,无法舒展拳脚,只能小幅度地转动关节,过了片刻,忽听甬道尽头处狱门开启,随着狱卒一声“进去吧”,有急促的脚步声径直向自己奔来,顷刻间来者已合身扑在囚门上,颤声唤:“陈和尚!”完颜彝吃了一惊,紧紧握住那人的双手,低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