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雨下个不停,街上未有一刻干爽的时候。空气中浮动着发霉的味道,天也总是灰蒙蒙的,密布的Yin云压在头顶,终日不见阳光。
薛汶的感冒还是没好,甚至又有了严重的迹象。有时他也开始分不清究竟是雨季的chaoshi让人难以呼吸,还是生病令鼻子堵塞不通,只知道呼吸不畅愈发让他感到心烦。
这天他特意没去公司,而是在家里盯着薛怀玉收拾东西。
但实际上,这人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吃他用他的,并没有多少需要带走的行李,真正属于薛怀玉的东西一个随身的黑色斜挎包就足够装完了,就如同这人踏入薛家的那日一样,都几乎是空手,都什么也没带。
整个早上,两人都没说过一句话。
雨水拍打在窗户上,雷鸣声偶尔从远方传来。屋子里的气压低得仿佛空气都要凝固。
直到司机抵达家门口,薛汶才找到机会,开口道:“到家跟我说一声,这段时间乖乖在家呆着。”
薛怀玉一声不吭地挎起背包。他今天穿了一件黑色的连帽冲锋衣,衬得那张白皙却没什么表情的脸愈发冰冷。
这时,薛汶忽然意识到,在两人同住的这段时间里,薛怀玉早就不像刚回薛家时那样态度冷淡且尖锐,反而是常常对他笑的。只是这些变化太细微,就如同雨落入海里一样发生得无声无息,以至于薛汶理所当然地就将其忽视了。而现在,那人脸上的神情又冷漠得像是回到了他们地缠在一块,切割楼与楼之间本就只剩一线的天空,最后汇集到布满污渍的电箱里。
可以想像,这一路上大概率是不会有摄像头的。
薛汶七弯八拐地顺着巷子穿过了这片楼房密集的区域,来到大马路边。
马路对面,一栋高楼矗立在飞扬的尘土之中。
这栋楼是旧时代的标志。大概二十年前,这附近曾是繁华的商业街,大楼的一到三层一度是整个片区的第一间高档百货商场,而三层以上则是居民楼。
可如今,大楼早就人去楼空,不仅楼上的住户全部走光,底下的百货商场也早在十年前就倒闭关门。原本张贴在大楼外墙上的巨幅海报被撕了下来,只剩一面生锈的铁板,遭受风吹日晒。
唯有大楼的地下停车场幸免于时代浪chao带来的劫难,因疯狂上涨的地价和日渐紧缺的空余用地仍在使用中。
保安亭不见人影,烟灰缸里的烟头似乎刚刚熄灭。车库灯光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怪的chao味。各式各样的车辆完全不按地上画好的格子停放,而是见缝插针地停得乱七八糟。其中一些车只消一眼就知道停进来后许久都没动过了,车上落着厚厚一层灰,像是棉絮一样。
薛汶根据指引,来到东南角的一个车位前。那儿停放着一辆没有上牌的黑色轿车,车身对比左右两旁的车格外干净。
他走到后座门边,伸手轻轻一拉门把——果然,门没有锁。
车里有一种才清理打扫过的气味,后排的座位上放着一个眼罩。薛汶按照要求坐进车里,关上车门,随即将眼罩戴上。
然后就是不知道何时会结束的等待。
时间在黑暗与寂静中变得格外漫长,每一秒都像是一辈子那么煎熬。
周遭偶尔会莫名其妙地发出一些不知名的响动,那些细微的声音因为视线被剥夺而被无限放大,变得十分清晰,一次次地让薛汶虚惊一场。
反复的折磨下,紧张的神经开始渐渐疲劳麻木。薛汶好几次都想要伸手将眼罩摘下来,却又生生忍住了。他开始后悔中午吃过药后没有先睡一觉,以至于此刻他努力想要打起Jing神,头脑却乱得像浆糊。
直到身侧传来车门被拉开的声音,薛汶才悚然从煎熬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竟不知从何时开始走神了。
打开的正是自己这一侧的后座车门。地库的气味再次涌来,薛汶本能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完全忘了自己双眼被蒙着,看不见丝毫东西,但他反应也很快,在转头的同时便已抬手,试图控制住对方。
只可惜,对方似乎料到了他的反应,完全没有打算和他硬碰。
颈侧猛地升起一阵剧痛并迅速地如蛛网般在整个上肢蔓延开来,薛汶咬紧牙关忍耐,可那股疼痛眨眼间便化作一片沉重的疲惫感席卷而来,速度快得不可思议。
薛汶的意识几乎毫无反抗之力地便被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