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全程走神,也就念到最佳剧本的时候竖着耳朵听了一下。他们都知道陈衍拿不到这个奖,所以陈衍连来都没来。以洪达的实力,为他争一争牡丹奖有可能,欧洲还是别想了。
听完一个鸟语般的名字,他又开始让人看不出地发起呆,直到周围的人全站起来朝他鼓掌,洪子珍拥抱他,他才下意识地浅浅鞠了个躬,往台上走。这都是本能,练出来的。
站到台上作激动状时他终于彻底清醒,哦,拿奖了。除此以外也没有其它。
他很敬业,这是真的,有天赋,也是真的,但他的敬业和钻研差不多只是好勇斗狠,就像小男孩玩弹珠,要赢得别人底儿掉,他可没有洪子珍和陈衍对事业的那种热望。
除了他之外,《高楼见青》只拿了评审团奖,洪子珍也没拿到最佳导演,他嘴里不断跟齐安东说早就知道拿不到了,眼睛却装满了失落和沮丧。
洪子珍瞄着齐安东手里的金叶子:“东哥,你说有些东西是不是要到你快放弃的时候才会来呢?就是你拼命想是想不到的,你一想它,它就吓跑了,等你忘了它,它才找上门来?”
齐安东听过很多这种自我安慰的话,他顺着洪子珍说:“是啊,而且,其实多少也看资历吧。”
“你每次说话像大了我们好几轮似的,”洪子珍苦笑着摇摇头,“其实也比我大不了多少吧?”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酒店,进房间之前叫住齐安东,说:“索德伯格只有一个,可人人都以为自己是下一个,第一部 戏就能拿大奖,能成名。就算明知道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也要在心里幻想一下,也许就是我呢?东哥,就是这种幻想,太要人命了。”
他进了房间,齐安东也进了房间,没多久就接到倪正青的电话。
倪正青特激动:“东哥我看见新闻了!太好了!我明天就叫他们给你接风!你想吃什么?我去订位置!对了我还得给你买个礼物……”
齐安东笑了笑,忽然觉得温暖,说:“正青,下次再有机会带你一起来吧。”
那边几秒没说话,之后才说:“……诶。”
洪子珍在为他失去的奖项伤心,而正青连电影节都来不了,他为他的经纪人感到可惜。
齐安东那颗麻木的心渐渐活跃起来,现在才有了得奖的实感。迟来的兴奋和激动占据了他的头脑,蔓延到四肢,让他忍不住站起来到处走动。
可能是喜悦来得太迟,因此也格外凶猛,让他想找个人诉说。
但是齐安东啊齐安东,齐安东是不能到处炫耀他拿了奖的,即便他朋友遍天下,即便所有人都不会说他一句坏话。
他要矜持。
没关系,反正没过多久贺喜的电话就接连不断地打来了,庆功的晚宴也接连不断地开始了。
可他这一秒的心情到底是无人分享。
如果他和陈衍还没分手,他现在就打电话去嘚瑟一番了,可惜他和陈衍已经不在一起了。
他的喜悦迅速降温,同样到现在才觉得——太可惜了,他们竟然不在一起了。
遗憾和后悔也迟到了太久。
他把他的水晶搁在桌上,手背压在下巴底下,趴在那凝视他自己的金叶子。
阳光很好,空气清新,他的视野里只有桌子、一张卷起来的奖状和一块放在盒子里的奖牌。这个视角无论是在法国还是在中国都没有区别,无论是在酒店还是在家里。
他在家里,会有人过来把他的奖牌拿走,好好地摆在玻璃柜里,和他的其它奖杯奖状挤在一起。
“我了不起吧?我是不是最了不起的?你见没见过其他人有这么多奖?”
对方一声冷笑:“你也知道东西多,以后你自己一个个擦吧,可别找我。”
“不是有钟嫂吗!”他抱怨。
“地主,就会压榨劳工。”
他和那个人在家里扯淡拌嘴,过一会那个人又会乖乖地坐在他怀里。
“我的奖不就是你的奖?”
“可别,我要我自己的奖。”
他亲了亲他:“那我给你空着柜子。”
突然一阵电话铃响,他茫然地抬起头,左右环顾,还是在酒店里。
他做演员的时候会不断在脑子里推演情境,比较一下哪种更好,刚才竟也陷入了臆想。和他做戏的人身形面貌他都熟悉,可是那个人早就不在了,而且他那个性格,永远也不会回他身边来。
不止他不在,连钟嫂都不在了。他把他的东西全丢了出去,和他沾边的一样也没有留下。那个人说得不错,他无情的时候一点不留余地。
齐安东没去管响个不停的电话,他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刚才臆想中那个谁家都会有的普通情景。那也是很幸福的,但他不会有。
他想了一会,才发现自己连和陈衍接吻的感觉都忘了。
算啦,算了。他们在一起除了吵架,就是他的不甘心。
洪子珍和齐安东收拾东西回国了,一回去他就在酒会上见到了陈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