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难言。
赤橙蓝紫一晃而过。
“扑通”
海水漫上来,洗刷了他爬过的痕迹。
半个时辰后,簌簌落下数十鬼族,领头一人四顾似是寻找着什么,皱眉低喝,“搜!副教主有令,绝不许林城逃脱!”
身后整齐划一,
“是!”
……
司命仙殿。
霁光类明,既而雾静,置身随手一缕缠,便易生浮生若梦之感。拨开层叠,木围成厅,四面俱是挂了缥青绉纱,十指拨弦,琴身呈绀黛,声如深溪,心思浮动者,音色遂不宁。
风吹珠帘,荡显叮咚,十三琴徵摆,便停了。
司命仙君手仍抚在琴弦上,随意拨弄却不发音,模样温润,“鬼王殿下大驾光临,不知所为何事?”
鬼厉自漫漫冰绡中现出身影,面容冷淡,殷衫夺目,
“百年的金箭刑罚后,他会如何?”
丝弦含韵,取自伏羲所制的五弦琴,桐木成身,暗合五音,有安抚。
泠泠悦,司命神色不变,
“这个问题,殿下不应当去问太子么?”
“铮”
噬魂眨眼已横于脖间,一厘外,领口被煞气所触裂开,有温热渗出,淅淅飒飒的疼痛与凉意。
噬魂的凶气不过轻置,司命的护体仙障已被当即破开。
鬼厉立于琴前,手握噬魂,大有一言不和血贱当堂之势,瞳底如雪原聚顶,漠然无情,“我耐心不多。”
真是冷漠,半丝不念当日告知之情。
司命按在琴弦上的手重了一下,蚕弦发出纤须响动,他垂袖滑过,未曾对上鬼厉的眼睛,平淡道,“他本就身受重伤,再加之百年月月百道刑罚,殿下以为呢?”
“身碎道消,重修神身,他自个愿意罢了。”
五弦宛转,“硿”起,断弦声。
鬼厉心神巨震。
这半月相处,夜华表面无事内里紫府却始终混乱,龙族上神之身何等强盛,怎可能轻易昏厥?那日他为夜华调理便觉出这人修为有异,虽无一丝一毫不净,却暗有压抑之感。
何况,夜华的气息出现了差错。
他本以为是一时之差,却不想,这般严重。
可他毕竟并非是青云山上单纯无知的小徒弟,心神一转就发现了疏漏,“不可能,若真是如此,天帝怎可能仍旧半分不露更换储君之意。”
司命手暗暗扯紧,刻意避开了鬼厉的视线,出声平稳,
“天孙殿下已被接入帝君宫亲自教导,此事,殿下不知么?”
鬼厉手上稳如泰山,司命又加了一句,
“前几日我还曾瞧见北海水君的妃子上了天,同天孙殿下叙了几句闲话,她走后,小天孙的脸色可不是很好看。”
团子?还有央错?
难不成,天帝竟是还想要动用央错么?
再度起用已明文昭告放弃的皇子……
可他分明从未得到过此等消息!
眸光瞬冷。
“司命仙君,你可知骗本王的代价是什么?”
一字落,一纱破,整句话出口,满殿皆是碎片。
一片轻纱飘于焦尾,悄然落下。
“殿下可以不信我,可是,即便夜华百年刑罚平安无事,你便能眼睁睁看他承受么?若是能,你此刻想必也不在这司命仙殿了吧。”
一语中的。
血芒倏尔刺目,噬魂向内一侧,
“如何救他?”
司命闻言迟疑些许,手指从琴弦上移开,借着琴案遮蔽轻微颤抖。
云雾似水流动,拨起一角。
须臾,鬼厉未有撤手之意。
鬼厉似是错觉闻见一声极轻的叹息,便被紧跟着响起的话占去了注意,“素锦的最后一缕灵体堕入无间地狱,若有与夜华命格相牵之人将之彻底毁去,冥冥便会自然移动,他的刑罚便会停止。”
他忽问,
“与他命格相牵之人?谁?”
司命扫了他一眼,温润开口,
“殿下难不成以为那上神之劫,是谁都可与你同进的么?天定情劫,同生共死,与他命格相牵之人,自然以你为上佳。”
鬼厉心中倒是有这个猜想,如今知晓是自己,反倒更松了一口气,“这样,便好,多谢仙君告知。”
说罢收回噬魂便是干脆欲离。
他步伐不顿,一瞬便已撩开云帘,司命终是忍不住开口,“鬼厉。”
鬼厉手停在帘上,静候。
“无间地狱极为凶险,那是所有恶念聚集之地,不知陨落了多少神族,即便是修炼万年的上神,稍有不慎也便是万劫不复,神魂被吞噬,永生永世承受恶鬼噬身之痛,况且无故夺去仙者最后一丝灵念,轮回必有牵扯,倘若非是与之可抵之人,哪怕侥幸逃生,身受惩罚,定不会比夜华弱上半分!鬼厉,你当真要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