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向。脚步声很急促,而且是匆匆离去,外面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久未下地的手脚抽搐般动弹了一下,黑暗中,冰冷的锁链撞击出一连串骨质脆音,搅乱了胶着的气息。
一如往常,九曲回廊间,瞳影手中捧着一个雕花木盒,不紧不缓地走在每日必经的路上。在这条回廊的尽头,那间奢华糜烂的黑屋里,有一个人,在等着他。
然而,当他转过拐角的时候却不同寻常地停下了脚步。正前方一抹倩影挡住了去路,女子一头与众不同的金发垂落至腰际,身段妖娆,软软地倚靠在红柱栏杆上,仪态万千。
瞳影不犹地微微锁眉,面上浮起一抹不耐:“你又来做什么?不是叫你别来了吗?”
语气俨然冰冷如霜花裂落,掷地有声。
那妖娆的身姿闻声轻晃了一下,缓缓地扭转过来。羊脂雪肤上,一双明眸碧水微澜。举目间,清泠泠的笑声从花片怒放的唇瓣间流泻而出。
“瞳影,倘若有一天我没了利用价值,你是否会像杀了白虎那般干净利落地杀了我?”
语气虽是温和,却压抑着众多复杂的情绪,在沉沉落地的声音之下,暗涌如chao。
琉璃重瞳缓缓眯缝成一线,锐利的目光将女子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忽地,轻撇唇瓣,冷哼一声。
“那你就该努力不要碍手碍脚才是。”顿了顿,他抬了抬下颌,眼中虚薄的傲气愈发浓烈,“比如现在,给我立刻消失。”
“你果真……”
朱雀双肩剧烈抖动,止不住地狂笑出声,尖锐高扬的声音仿佛一枝带毒的飞箭,直入云霄。
“你果真够绝情。”
她向前一扑的同时,双脚猛蹬廊柱借力俯冲,下一秒,已然逼近至眼前。碧蓝的凤眸豁然圆瞪,杀气以女子为中心旋起一阵剧烈狂风,吹散了飘入回廊的飞雪,一枚银针脱手而出,近距离直冲瞳影喉口。
时间忽然定格,她的动作慢了下来,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制住,保持着一个优雅飞仙的姿态,悬在半空,而一双眼睛已然失去焦距,色泽暗淡,呆滞无神。你可以清晰地看到围绕她周身的雪屑慢慢飘散的轨迹,画面诡异得惊人。
世界很安静,静得,连雪花落地声都显得过于嘈杂。悄无声息中,一双幻世重瞳幽然彻亮,光色艳绝,有着吞噬人心的魔力,仿佛看一眼,就被吸走了三魂七魄。
那眸中的光芒渐渐有所变化,连带着形状优美的薄唇如樱花怒放,绽开一抹残忍的笑意。
鄙夷、怜悯、令人不寒而栗的肆无忌惮……他不经意般略略咧开唇瓣,吐息如莲。
“你背叛我。”
听不出感情,只是极其平淡而机械地平述一个事实。凝滞在虚空的银针缓慢地扭转方向,紧接着破空一响,随着女子一声带血的闷哼,柔软的身子重重地摔了出去,撞击在廊柱上,无力地滑落而下,拉出一长条血带。
从生到死,短短的几分钟,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漫长,然而那个血不染身的杀戮者甚至于连手指都没有动弹半分。
雪花重新飘舞起来,重重叠叠,如迭次零乱的樱花残片,飘零到女子已经不再动弹的身体上,淹没了金丝长发,淹没了艳艳血痕。
大门紧闭的幻瞳教外,旌旗蔽空。众人皆是严正以待,紧张地直盯着那扇朱漆斑驳的大门。
为首的苏翎面色凝重,依计划行事,先由朱雀用涂毒银针伺机偷袭瞳影,倘若成功,定能使其功力大减。那么就算朱雀所言对付瞳影的方法并不奏效,也可以有几分胜算。不过,依他看来,瞳影不见得这么信任这个女人。
那个男人,从不相信任何人,也绝不会做任何无意义的事。
正想着,紧闭的双开朱漆大门吱呀地摇晃了一下,微微错开一线。事情成败与否,就在此数秒,苏翎下意识捏紧了拳头。
大门缓缓错开,探出女子的半张脸,金发从门缝里流苏般晃了出来。苏翎暗里松了一口气,缓缓松开的双手间全是粘腻的冷汗。她成功了!那么说瞳影……一股热流直窜上心头,然而狂喜的表情还未浮现完全,便愕然凝滞在脸上,逐渐僵硬,冷却,眼波深处流出无法遏制的惊惧。
那半张脸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缓缓扭转过来,然后‘咕咚’一声掉在了地上,一路滚落到他脚边。一双晦暗的碧蓝眼睛,木然地从脚边紧盯住他,玻璃球般的眼珠子里倒影出两张扭曲的脸。
大门轰然洞开,随着细碎的冷笑,沙漏般疏疏而下,那个男人从黑暗深处步步而来,仿佛地狱深处走出的妖魔,一双琉璃重瞳,鬼气森然。
众人皆是傻了眼,有几个胆小的已经当场吓得瘫软了双腿,无力地跪坐在地。
“千里迢迢赶来送死,真是辛苦你们了。”高昂的笑声破空裂云,瞳影张开双臂,长裾及地,广袖翻卷如云走天变。
重瞳开启,倾世莲花般,妖娆的色泽从瞳孔的边缘层层迭次扩散,弥漫出Jing绝的光弧,仿佛一束穿透天地,割裂时空的光,在刹那间铺天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