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下肚子。“呃……就是……”
谢森替他解围。“抱歉,我对烟味过敏。”夏敬修对他笑笑,表示意会。谢森点点头,道了声“谢谢”。
服务生过来写菜,谭晴开始点菜。“甲鱼汤,咖喱蟹,桂圆糕……”
“孕妇忌吃甲鱼、螃蟹、桂圆。”谢森说,口吻平静,无波无澜。夏晴听得目瞪口呆,马上让服务生删掉这几个菜。
“反正都不要,省得做药流。”谭晴说。软声细气的她说出残酷无情的话语。
夏晴还没听完,重重拍了一下台面,力度之大让杯中的水溅出不少。他怒瞪着她,冲动得想给她一拳,要不是考虑到她是女性,又有新孕,真恨不得抡起桌上的水杯泼死她。
破坏自己的家庭,没把爸爸照顾好,又三番四次说要整死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这女人怎能如此恶毒!新仇旧恨加上对父亲病情的担忧,让他这顿饭吃不下咽。
索然无味的午餐终告结束,餐后夏晴随父亲回家。夏敬修说他有点累要睡一会。夏晴先让他服药。药是文主任开的,说能减轻痛楚,不过不要对它抱有期望。夏晴何尝不理解,病入膏肓,药片仅是自我安慰。
房内只有两父子,夏敬修躺好后,问起夏晴自己的病况。夏晴迟疑了一会,说:“有点棘手。”他吐不出“没事的”几个字,太沉重,太虚伪,太不知所谓。
夏敬修很平静,点点头。他又岂会不清楚,自家儿子最不擅长的便是隐瞒。
“爸,要不把工作辞掉吧。医生说……您需要休息。”
“好。”
夏晴没想到他同意得如此迅速,他甚至怀疑,父亲是否已猜到他的身体状况。“烟,最好戒了。”
“少抽一支能多活一天吗?”他淡然地问。
夏晴怔了怔,掖好被角,艰难挤出一句话。“不要想太多。”
“周三你陪她上医院吧,我这几天忙于工作交接。”
夏晴点点头,待父亲入睡后,步出主人房,轻轻关上房门。谭晴在起居室看电视,谢森在厨房里打扫清理。
对谢森而言,这里厨房破败萧条,称不上“家”。他扔掉过期的调味瓶,积满灰尘的餐具,还有根本点不着的炉灶。清洁了两遍,又检查了冰箱,里面唯一的存货竟是酒。
整理完毕,看到夏晴出来,倒了杯温水给他。他很疲惫,很想靠着谢森肩膀睡去。喝掉满满一杯水,舒缓了绷紧的神经。
“谭女士,咱们谈谈。”夏晴对谭晴说。
谭女士,这称呼疏远冷淡。谭晴抬眼看看他,随他来到阳台。阳台朝南,主人房在北,父亲在房里听不到二人的对话。夏晴说出父亲的病情。谭晴的反应比夏晴当初激动得多。她瘫坐在地上,流泪满颊,低声抽泣,悲痛欲绝。
夏晴难以理解,一位不会珍惜宝宝生命的女性却对父亲如此情深。他说:“事情就这样,走或留悉随尊便。”大难临头各自飞属人之常情,夏晴并未要求她陪伴父亲到最后一刻。
“走?”她颤抖着双唇,泪水盈眶。“我跟了敬修多少年了?你当我谭晴是什么人?!”
夏晴别过头,没有去看她的泪。最想哭的人,是我!
谭晴继续跪坐在地上,他于心不忍要去扶她,却被她推开。她丢了魂似的无力地说:“这是命……”
“命?拼命抽烟无人劝阻,没日没夜工作,下班回到家连一口热汤都喝不上,你告诉我这是命?!如果爱惜身体,膳食平衡,准时作息,适量运动还遇上这种事才算是命。如今种种……”
叫自作孽也不为过,而且还是你、我、他一起结下的罪孽!夏晴气得发抖,没说出后半句。
谭晴抹掉眼泪,说:“孩子,我要生下来。”
“你说什么?!”夏晴心头一震。他漠然看着她,完全无法理解她到底想干什么。当初要堕胎的是她,现在又折腾着要死要活,居心所在?
她重复了刚才的话。夏晴痛苦地吼出来:“孩子出生后可能没有父亲!你体会过没有父亲的孩子的感受吗?!”
你当然不曾体会过!初中后他便缺失了父爱,那种剧痛不忍碰触,他一刻都不愿回想。
夏晴夺门而出,谢森紧跟着他。来到车库,正要打开车门,夏晴被谢森拉进怀抱。熟悉的可靠胸口让夏晴防线崩溃,紧靠着温暖的胸膛,狠抓着谢森衣襟,任凭泪水潸然而下。
为时日无多的父亲,为鲜少关注父亲健康的自己,为前途未卜的无辜生命,痛哭不止。
不知过了多久,泪干,痛却不止。夏晴松开怀抱,谢森轻轻亲了亲他哭肿的眼睑,轻声说:“会过去的。”
是的,只要有你在身旁,任何障碍都能跨越吧?夏晴点点头。“爸好像猜到……”
“向他坦率吧。”
“但是……”夏晴犹豫了。
“还不是最坏的情况,不是吗?”谢森的声音温柔得让人生痛。
夏晴听不懂,疑惑地凝望着谢森深邃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