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信自己就这样离开世界。疼痛应该纠缠着灵魂直到最后一刻,身体弓成大虾状,护着心脏那里。
“他有亲属吗?将他的骨灰带走。”警署的人问。
“他的儿子还在坐牢,没有亲人了。”邻居回答。
消息传到监狱的时候,傅香农正在磨他的匕首。比起三个月前还略带婴儿肥的天真,此刻的他脸庞线条变得硬朗,眼神更为冷漠。这个刚过十六岁生日的少年在一夕间成长,像一柄被开刃的匕首。
他听到有脚步声,将匕首藏进衣袖,只是拇指不小心触到刀锋,割裂了一个很深的伤口。
傅香农漠然将大拇指伸到嘴里,淡淡的腥味在口腔中散开。以前他很怕痛,父亲会嘲笑他身娇体贵,跟女孩子一样,他听到那些话的时候还会撒娇。但现在不会了,没有人,也没有必要。他的感情就像死火山,一层又一层的岩石彻底封存,被风沙砥砺。
情感如岩浆,从喉咙进入,穿越五脏六腑,灼得人内里烂掉,只剩下一副花架子皮囊,行尸走rou般的在这世上活着。
“死了?”傅香农声音带着疑惑,有些不敢置信地将这句话重复一遍。
来通知消息的狱警眉头皱成一个“川”字,神色间全然是不耐烦:“听说是在家里发病,药没及时吃下去,死了好几天才被邻居发现。”
他看傅香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嗤了一声,心中充满着嘲讽,嘴上一不小心就缺德,小声嘀咕了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
这话平时用来夸人,但场景一换,就变成骂人了:儿子这样,老子也不是好东西。
傅香农捂着自己的肚子倒下去,脸色发白,阖上眼睛,像个死人。那狱警本来要离开,一看情况不对,过来开门——这里是他的辖区,死人是要负责的,负责的方式就是扣奖金。他拿着电击棒,捅了捅傅香农的肚子:“喂!没事吧。”
这狱警如果碰见其他人是不会这么干的,但傅香农作为这个区年龄最小的犯人,再加上气质好,让人容易放松警惕,于是就这么进来了。
原本躺尸的人此刻如鬼魅般闪电起身,将狱警按到桌子边,匕首滑至手掌,直直扎进他的掌心,将他的手掌钉在桌面上,这一系列动作做起来分外流畅,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傅香农双手死死扼住狱警的喉咙,声音似咆哮的野兽:“你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你也配这么说他!”
狱警的电击棒掉在地上,脸红的和猴屁股差不多,两只脚在空中乱踢乱踹,挣扎不休。走廊上巡逻的狱警听见这里的动静连忙赶过来,七手八脚的将傅香农从那人身上扒下来,对他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只要没打死,就往死里打。
傅香农口中兀自叫骂不休,室友在这一番闹剧下冷着脸起床,漠然看着傅香农被狱警连拖带拽的弄出去,一身疲惫,满身伤痕。
不出意外,傅香农被关了七十二个小时的小黑屋,没有水,没有光,没有饭,没有自由,一间一立方米的全封闭笼子,就是这三天时间里他呆的地方。
三天后,傅香农出来,胡子拉碴,眼睛里的光也熄灭了。
愤恨也好希望也好,都没了。
回到囚室,室友翻了个身,在上铺侧着,看他一步一步挨到下铺,愣头愣脑地坐下来,像一只小僵尸。
室友脸朝下探出头,看傅香农脸色风云莫测,眼泪最后无声无息的掉下来。
“我没有爸爸了。”傅香农哭着说,“没有了。”
室友呆了呆,眼睛眨眨,半天反应过来这是一句委屈的撒娇,对方想要回应,于是他说:“我也没有,这下扯平了。”
傅香农掉尽眼泪,一夜之间从男孩长成男人。
他在监狱的这段时间跟着室友学习自保,学会杀人,平时除了学习剩下时间懒得动的脑子也呼啦啦转动起来,监狱有寰宇网络,有图书,他像一个掠夺者,将这些东西消化的一干二净,用来消磨年轻时候无处盛放的荷尔蒙。
室友是个神通广大的人,在监狱和在外边几乎没有差别。傅香农后知后觉的发现这个室友背后□□,但他已经涉水,就没有担心shi鞋的问题。
一年后,室友出狱,顺带捎他也出狱了。
傅香农踏上了他从未想过自己会走上的人生,他成为一个杀手,外号叫银狐,杀人从来没有失手过。出狱后他将自己的事情调查清楚,亲手将仇人手刃——在法律层面上,他无法制裁对方,只能以这种方式来终结仇恨。
室友将他带到出师,等他可以自立门户的时候,离开他的身边,不知所踪。
傅香农问他为什么要走,室友问他为什么要留下?
走的理由如同留下的理由,宇宙这么大,人从离开地球因为担心生态灾难蔓延而炸毁地球的那刻开始,所谓的故乡就不再存在,永远处于流浪。
“See you Shannon,some where,some time.”
傅香农看他离开的背影,看他开着战机潇洒离去,心中不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