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万家灯火。
那年的萧启琛熬不了夜,靠在厚重的城墙砖哈欠连天,困得快哭了。回到东宫后,萧启琛和他们一起守岁,到半途便抵着苏晏的背睡了过去。
从广场外到太极西殿,苏晏惊觉原来他对萧启琛的记忆都那么完整。
他仰头望向近在咫尺的太极殿,十二间宫室象征一年十二个月,平日在天光下巍峨庄严,冠绝古今。此刻苍穹墨蓝,这些宫室中唯有西殿一间暖阁点着灯,透过窗的昏黄暖意在寂寥无边的夜里生出一点孤单。
暖阁外无人值守,苏晏却知道必有暗卫护在左右。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没见有人前来,便去敲了敲门——这动作放在庄重的皇城尤其不lun不类,苏晏却莫名地有种他们已经在一起生活了许多年的错觉。
里面传来萧启琛尚是清醒的声音:“谁?”
他的心随这个字软得一塌糊涂,清了清嗓子,沉声道:“是我。”
随后没人说话了,苏晏立在门口,听见里面他起身时衣裳摩擦的声音,随后是脚步,略显急促地朝这边而来。他情不自禁地带了笑,分明早上刚见过人,怎么好似又开始有点想念了,一刻见不到就不行一样。
苏晏站在这儿等萧启琛,听见他的动静越来越近。面前的门被从里头一把拉开,冰凉的夜风随着这动作灌了进去,他还未看清就被拽住手腕往前拖了一步,旋即一个人便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脑袋也埋在颈间。
他想:“朝朝暮暮,良辰美景……所谓欢喜,不过如此。”
萧启琛放开他,伸手越过苏晏拉上了门,惊道:“你不该在家中吗?是不是和父母闹了矛盾,跑来找我安慰?”
苏晏失笑,揉了揉他的头。
应当是自己在暖阁的缘故,萧启琛将发髻松开,将头发随意在脑后以发带束了起来,几缕垂在前面,十分随性。他只穿了中衣,外罩一件袍子,暖阁中燃过炭火,江南的冬天到底不如北方凛冽,这样便足够温暖了。
“娘陪着珩儿去看爆竹,我就……想出外走走,不知怎么的就走到宫城这边了。于是既然来了,想着你兴许要守岁,不如陪陪你。”苏晏越说越小声,萧启琛却听得欣悦,眼底有光流转。
苏晏环顾四周,偌大一个暖阁——甚至偌大的一个太极殿、一个台城——萧启琛身边一个陪他的人都没有,霎时很是心酸。
这些孑然一身的时刻萧启琛从来不提,可能因为不好意思,但更多原因是他习惯了。他们两人在这一点上相似,习惯了孤独,因而分外珍惜能够共处一室以心交心的时候。
见他居然赤脚踩在地上,苏晏把萧启琛赶到床榻,自己倒了杯茶,道:“我今晚在你这儿蹭一宿床吧?这时候回去难免惊动家里佣人,我心里过意不去。”
“来惊动我,你心里就过意得去了?”萧启琛抿唇反问,佯装委屈不过片刻工夫,又笑yinyin地脱了外袍,自己缩进厚重被褥里,“正好,你且上来,我们点一盏灯守岁,一直守到明早。”
苏晏点头说好,他熄了四处通明的灯火,惟独留了一盏烛台,孤零零地在桌上亮。
他简单地换洗后坐在床榻外侧,萧启琛把被子掀开一个角示意他过去,两人就滚到了一起。抵足而眠的样子仿佛回到了小时候,苏晏这么想着,也说了出来,气氛不比往日旖旎,反而呈现出了一种时光倒流的温馨。
“阿晏,”萧启琛挨在他旁边,呼出的热气暖烘烘地喷在苏晏耳根,“我自小在深宫长大,没见过民间恩爱夫妻如何相处,你知道吗?”
苏晏被他突然的问句闹得先“嗯”了声,随后回过了神,脸蓦地一红,犹豫道:“举案齐眉,偶尔为了琐碎小事争吵,但从不想分开……左不过是,一生一世白首不离吧。”
他被自己这些话说得有些向往,却深知两人这样的身份,怎么能做到,一时半是愤懑,半是折磨。
萧启琛在被窝里把玩他的手指,烛光摇曳,他眼睫下的Yin影也不时忽闪。不知他想了些什么,片刻后开口,声音比往常都哑,好似因为很羞赧,轻飘飘地传进苏晏耳中:“当真这样么?我也想与你白首不离。”
苏晏霎时说不出话,喉咙跟被堵住了似的,只能反握住他。
萧启琛又道:“阿晏,我有时什么都想给你,把你留在我身边再不准离开半步,有时又觉得,生来属于战场的人,台城困不住,倘若真喜欢,就该放你去天地间建功立业……要做明主太累了,和你一起时,我只想做个庸人。”
苏晏顺过他的长发,把侧躺着的人往自己怀里搂,亲亲萧启琛的鼻尖,一路吻到嘴唇,但却只贴着蹭了蹭,旋即放开,低声道:“那就做庸人。阿琛,不要太犹豫了,我护着你守着你,哪儿也不去。”
“这次是真不去了?”萧启琛笑道。
苏晏点点头,下巴枕在他头顶:“等到新政真能推行,届时四海有人镇守,战祸时我也不用去前线了——我应过你的话,自然作数。”
萧启琛一戳他下颌:“我说怎么这次积极得很,原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