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重?三十多年过去,你怎么才修到二重?”
“心有障塞,故难有进境。见笑于师兄了。”
“这么说,你已摸至三重门槛,只缺一个破障的契机。”
李忘生点头,“算是吧。”
谢云流走向不远处的巨石,挥袖扫落一片积雪,兀自坐下。他拍拍身旁裸露的岩面,朝李忘生示意,“过来。”
李忘生犹豫了一下,举步上前,坐到他侧边。
“你有什么心事?说给师兄听听。”
李忘生望向他舒展的侧颜,“师兄此来,就为与我说这些?”
“怎么,”谢云流反问道,“说不得吗?”
李忘生摇摇头,“没什么。妄念罢了。”
谢云流胸膛里发出一声嗬笑,“堂堂纯阳掌门,也有求不得的妄念?”
“掌门有什么用?徒增纷扰。”李忘生苦笑,“若我能选,我宁可不当这个掌门。”
“不当掌门做什么?像我一样,浪迹天涯?”
李忘生看向他,“师兄,当年之事……”
谢云流摆摆手,“先不说那些。”
他从石头后面拎出一小坛酒,拍开封泥,饮了一口,递给李忘生。
“尝尝,四十年前的陈酿。”
李忘生接过酒坛,不明所以地转头瞧他。
“当年偷了师父的酒,埋到树下,想风儿及冠时挖出来喝。我怕师父发现,谁也没敢告诉。如今,这酒,风儿是喝不上了。你我替他喝了,权当送他一程。”
李忘生看看坛中清酿,举到唇边喝了一口。他从没用坛子饮过酒,酒液顺着边缘淌到下巴上,他慌忙放下酒坛,掏出手帕擦拭脖颈和衣襟。
“四十年的美酒,可别浪费了。”谢云流抱过坛子,宝贝似的搂在怀里,“剑气厅一片废墟,这酒福大命大逃过一劫,不能在你手里敬了黄土。”
“抱歉。”李忘生收起方帕,“剑气厅……没给师兄留好。”
“谁拆的?”
“卓师弟。”
“卓师弟?那个大高个子?”
“嗯。”
“呵,”谢云流晃晃酒坛,“我还以为是神策,或者那个祁进。”
“卓师弟生性鲁莽了些,师兄见谅。师父罚他负巨剑思过,以示惩戒。”
“师父怎么净收些没脑子的徒弟。”
“师兄!”李忘生皱眉道,“师弟师妹各具天资,你怎好这样说话?”
谢云流不屑道:“他们是你的师弟师妹,又不是我的师弟师妹。我与他们素不相识,他们也没拿我当自己人。”
李忘生叹了口气,“他们入门晚,年纪小,得师父亲授,俱对他老人家敬爱有加。当年之事他们不曾亲历,师兄经年不归,宛如传说话本中的人物,他们难免对你打伤师父的事颇有微词。”
“颇有微词?”谢云流哼道,“静虚弟子受了多少欺负,你以为我不知道?”
“师兄回返中原后,神策军与东瀛人屡犯华山,门下弟子多有不忿。纵我有心劝导,也是力有不足。”
“祁进连你的话都不听?他要反天不成?”
“祁师弟……”李忘生扶额,“他性情耿直,嫉恶如仇,兴许师父正是看中这点才将他……”
“嫉恶如仇?”谢云流拎起酒坛灌一大口,“好个嫉恶如仇。”
李忘生顿觉失言,“师兄,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说你……”
“看他持剑姿势,不是纯阳宫长大的吧?”
李忘生摇头,“不是。他先入神策军,后进凌雪阁,十八岁时受师父点化,拜入纯阳。”
“真好,太好了。”谢云流又灌了口酒,“当年我被神策军和凌雪阁撵得流离逃窜,险些丢了命去。师父他老人家真是心胸宽广,给我收来这么个好师弟。”
“你离山那年他才刚出生,与他何干?”
“哦,原来这小子生来就是为了克我。”谢云流把酒坛搁到一边,“他人现在在哪儿?”
李忘生目光警惕,“师兄,你要干什么?”
“我去教教咱的好师弟,剑该怎么用。”
“师兄!”李忘生抓住他的胳膊,“祁师弟一时冲动不知轻重,你莫要跟他……”
“你说他是一时冲动不知轻重,说我就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谢云流一把挥开他的手,“李忘生,你就是这么讲故事的?我打伤师父是我不对,可那时我以为你们要把我交给朝廷!纵然如此,这么多年我每一天都后悔不已,恨不能回到师父面前以死谢罪!可他祁进呢?”谢云流眼睛发红,“洛风做错了什么?他连剑都没拔!他祁进在你身后藏得好好的,没人要杀他,没人要害他,他凭什么一剑出手就要取人性命?你还替他说话!”
“师兄,”李忘生垂下视线,“当年你走后,我和师父亦是追悔莫及。往昔教训历历在目,总不能让祁师弟重蹈你的覆辙……”
“重蹈我的覆辙?”谢云流怆然惨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