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陷在一个死角中心甘情愿地作茧自缚,自暴自弃,形容颓丧。
信枫没有再说话,方才满身戾气怒吼的人仿佛也不是他。
他只是力道很重地抓住怀里随时会滑落跌倒的身体,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姿态。他轻柔地搀着顾退之坐到地上,然后自己俯身坐到他身侧,支起腿撑着他。
等待一个人冷静的过程往往是煎熬的,因为共情和怜惜,无法以身代替承受,也无法从外壁粗暴破解,一个情绪崩溃的人拥有无坚不摧的铜墙铁壁,被执着蒙蔽的行为化作尖锐锋冷的枪。
这场单枪匹马的冲锋陷阵只属于一个人,因孤注一掷的披挂上阵能轻易戳到别人的软肋而无往不胜。毕竟人总爱用自毁证明他人的挫败感。
他们在墓园外不远处的走廊里坐了许久,久到信枫回忆完毕他们相遇以来所有的相处片段,然后他对着静坐的人开口:“道歉,Julian,我很生气。”
顾退之擦了擦眼泪,向他的方向移动了一些。
信枫不容置疑地说:“道歉。”
顾退之清了清嗓子,向前摩挲着他的手,信枫看着他,把手递了出去。顾退之的衣袖前端全部shi透了,白色的布料化为透明,shi淋淋黏嗒嗒地滴着水。
“对不起,我太冲动了。”
“说,我很重要。”
顾退之点头:“你很重要。”
“不要投机取巧!我们在说很严肃的事情!”信枫死盯着他,沉声说:“Julian,这不是小事,跟我重复,‘我很重要’。”
顾退之吸了吸鼻子,鼻腔内充血灼烫,他低声说:“‘我很重要’。”
信枫扯着他的袖子,一卷一卷挽起来,然后向他靠了靠,把他的手臂贴在自己胳膊上。“我也很重要。”
顾退之忍不住扯开了嘴角。
信枫把他圈在了自己身前,胸膛贴着他的后背,心脏的位置重合时,逐渐平稳下来的心跳共鸣在一起。他扣了扣顾退之的手,说:“Julian,我们谈谈。”
顾退之“噗嗤”笑了一声,哑着嗓子说:“这个台词…好像特别耳熟。”他羞赧地弯着唇,发现憋不住便放弃克制,直接笑着后仰在信枫身上,他安心点头,说好。
信枫调整了下他们的坐姿,淡淡说道:“Julian,前些日子你昏迷不醒的时候,我经历了很多。人的思想和情感是很难以界定的东西,我体会了不少,可仍然知之甚少。悲伤难过愤怒带来的数值要远远高于宽容欢喜,也许情感可以被数值衡量,又或者每个人对情感的需求度都不相同。但它归根结底不可言说的东西,这是人类独有的,独一无二。”
“有很多感觉我体会不到。但我渐渐认识到一个问题。人毕竟是具有社会性和群居感的生物,我不需要这些,或者说,我拥有了部分属于人类的情感,我的归属感在你这里就达到了满点。但你不行。”信枫郑重地分析说,“你是一个人,活生生的人。我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后来我才清楚地认识到,生而为人,每个人对不同人群的需求是不同的,你需要家人,朋友,伴侣,还有后代。”
他补充说,“你失去了朋友,难过自责,这就是一个例子。”顾退之听完不置可否,他思考了一会儿,说:“那我们不妨做个假设?如果地球上只剩下了一个人,那他会做怎样的选择?”
他抓着信枫的手在他手心比划说:“如果只剩下他一个人,他面临的第一个问题是,是否要活下去。”顾退之说,“假设他选择‘是’。”
“那么现在他要开始存活了。他面临着第二个问题:‘他要怎样活下去?’首先,他需要生存必备的物质基础,水,食物,氧气,适宜的温度,因为人体需要蛋白质,糖类,无机盐,适合人类存活的环境等等。”
“等他拥有了这些,他要就要开始生活。创造能让自己生活下去的条件。他要面对随时可能出现的危险,并和危险作斗争。”
“在漫长的时光里,他独自生存,他要克服孤独感,寻找存在感和真实感,他要为自己的情感寻找寄托和发泄渠道,他需要依靠。”
“他会回忆起以前美好的事情,并不断沉迷其中。人的回忆是很微妙的东西,它总是随着时间模糊代谢掉那些强烈而负面的情绪,等人们想起以前,感受的依然是甜蜜居多的怀念。”
“回忆会成瘾,美好的过去和现实的残酷形成鲜明对比。他想起母亲在厨房忙碌的身影,和朋友朝着夜空吼过的一首歌,他会仔细想四楼关了灯的那间实验室里有没有人,他记忆里老师的指间永远夹着用于批改的笔,一笔一划,快速写着,偶尔停顿考量,然后再刷刷地写下去……最后,哪怕想起街边落寞的乞丐和天台上打着电话痛哭的陌生人他都会倍感亲切。他会被诱惑,在美梦中无法自拔,然后犹豫,动摇,恐惧,软弱,坚持不下去。”
“地球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会寂寞,忧郁,茫然,Jing疲力竭,无力到想要放弃生命,尽管他是无比清楚,生命是宝贵的,生命只有一次。”
“现实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