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浩劫以一代人的青春做代价,党的威信受到极大损害。
叶鸿生能理解一些人的情绪,但也有些不能理解的事。
身故的老政委有个宝贝女儿,像个口含天宪闹革命的公主一样。她冲进叶鸿生的办公室,大拍桌子,吼道:“我爸死得冤!他死的时候,有些人不仅不帮忙,还说风凉话!你为什么不追究他们责任?我爸待你不薄,你就这样报恩?”
叶鸿生愕然。
她气势汹汹,俨然第一代红|卫|兵敢于打死老师的“革命”风范。当年,因为出身好,根正苗红,她在学校跟随一群手执钢鞭的伙伴,逼着老师跪在地上,头顶鲜血念语录。
老师死了。带着凶器主打的伙伴被判刑,她年纪尚小,没当上主使人。在斟酌案情的时候,叶鸿生认为还是谨慎点好。何况她是老政委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老政委为人宽厚,保护了许多人,大家领情,放过他的女儿。
没想到,她摇身一变,转眼变成无辜的受害者,完全不认为她爸的倒台与其有关。一个纵容子女虐杀群众的人,他怎么能做政委?凭什么说他不是权贵?造反派如何能不造他的反?
叶鸿生明白,众人也明白,但是她不明白。
叶鸿生沉下脸,站起来。
她往后让一步。
叶鸿生打开手边一本书,问她说:“你看到这是什么?”
她把头伸过去。
叶鸿生指着“人民民主专政”一行字,告诉她:“这是人民的事业,不是你爸专政,更不是你专政。”
好一顿你方唱罢我登场,几家欢乐、几家愁。在起起伏伏的波澜中,革命的虚火慢慢消下去,风流云散。改革的春风吹进来,低迷的人们终于感受到温暖。
彭乡的农田分包到户,鱼塘也有人承包下来,经济日益复苏。旺儿每年都带一些活鱼活虾来城里看叶鸿生。船总年纪大了,在家里含糊弄孙,带他的重孙。
生活逐渐稳定,人们开始感受到幸福。
叶鸿生感受到另一种烦恼。
在全省范围内,他是军中最有权力的人,来求靠他的人犹如过江之卿。叶鸿生尽量不与闲杂人等接触,但是需要解决的问题,还是要解决。有一段时间他较好说话,找他的人能坐满传达室。
叶鸿生叫传达室登记,原则问题再来找他。找他的人依然络绎不绝,以各种理由找他。他前前后后带过不少士兵,逢年过节,这些部下会上门拜访。当年的小兵辛苦提干,转业后当上国家干部,现在也要退休了。他们都有子女,来找叶鸿生拓展子女的仕途。
他们恳求说:“老首长,我的子女你还不放心吗?”
叶鸿生心想,我还真是不大放心。你们也许是忠诚的。你们的子女尚未立功,但是在上学、上班、提干方面得到过不少优待。
叶鸿生只好笑,颔首微笑,然后不办。
等到退休,他干脆去养子孙卫国家里住。
军委在风景区修筑别墅,让叶鸿生去住。叶鸿生是兵团级别待遇,有资格拥有一套山间别墅,夏天乘凉,配备卫兵服务。冬天的时候,南方修筑的高级疗养院将为他敞开,无限制疗养。
叶鸿生没有兴趣,自认军区大院的一套住宅完全够用。他身体还好,不需要花人民的钱去疗养。军委依然为他保留份额,随时供他支取。
叶鸿生到养子孙卫国家,帮他Cao持家务。
小时候,孙卫国受过一些委屈,得到的关爱少,内心有些自卑,结婚晚。成年后,恢复高考那一年,他考上大学,信心有所提升。孙卫国在一个技术单位上班,像牛一样干活,当上骨干。
工作关系,孙卫国经常出差。为支持养子的事业,叶鸿生决定亲自给他带孩子,帮他减轻负担。孙琳琳断nai之后,叶鸿生就去照顾孙女。叶鸿生常常出门买菜,穿着一领洗白的中山装,手里提着一个飘飘荡荡的布袋,兜里不超过十块钱。
他挨个走过每个菜摊。
卖菜的农妇认得他,亲切地招呼道:“大爷,今天有新蒿子杆!”
叶鸿生买一斤。
水果摊的小贩也热情揽客,呼唤道:“苹果脆又甜,大爷不来两斤?”
叶鸿生又去买苹果。
农妇和小贩们不会相信,眼前这个瘦高、白脸、微瘸的老头儿就是此处州府的骠骑大将军,服紫带金,因为他身上什么都没挂、头上也没戴。
叶鸿生捧起一个苹果,用手轻轻婆娑,看看它皮色是否光润,够不够红。他不大能辨认出新品种的苹果,你跟他说这是什么品种,值多少钱。只要不太离谱,他都会相信。
小贩觉得叶鸿生是个好老头,不怎么讲价,还经常夸奖水果好。他不会知道,叶鸿生的手指曾经握在枪上,弹指间,樯橹灰飞烟灭。
叶鸿生找出钱来,交给卖苹果的小贩。小贩给他一个塑料袋,让他把蒿子秆搭在圆滚滚的苹果上面,一袋子搞定。叶鸿生提着袋子,准备过马路回家,恰在此时,绿灯变红灯。看他在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