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
元绍要是已经狠下了心来,就不至于为难到现在了。被宗让一问,他也只能使出个拖延大*法,一推四五六道:“皇后还在养伤,总要等他有些Jing神了,与他商量过再定的。”
“陛下错了!”
“怎么说?”
“谋刺的主使是陛下爱子,疏不间亲,皇后能怎么说?又敢怎么说?这事只有陛下乾纲独断,推是推不出去的,压,也是压不了的!”
元绍张了张嘴,没找到声音,又复闭紧。要说这件事闹到京城满城风雨,确实是因为宗弼大张旗鼓的抓人,可先前凌玉城遇刺,广武卫、白山卫乃至海西野人一部,都有人在场目睹。小十一奔入宫中哭诉的时候更有多名重臣在场,诚如宗让所说,压,是绝对压不下去的。
“刺客自然是要夷族的,其余人等视其罪行、对谋刺知与不知,斩首到贬官不等罢。博陵王……做出这种事来自然是该死的,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接下去。宗让等了又等,终于耐心尽失,白眉一轩:
“陛下是想让功臣寒心吗?皇后立了这样大功,被矫诏行刺,都只不痛不痒地砍掉几个外臣、几个妃妾,陛下是想让天下人失望,还是想让后来人觉得可以随便矫诏?到时候,陛下要依靠废太子一个人打江山吗?”
元绍被他问得如同芒刺在背!真的,十几年没有挨过这样的训了,他父皇最后几年都少骂他。然而窘归窘,却着实知道这是好话,见宗让离了座又要跪下请罪,不得不整顿衣冠,长揖为礼:
“不是母舅,也不会这样进谏我呀!”
老大人逊谢再三,仍然被元绍坚持着扶回座位。元绍直等他坐定方才回座,长叹一声,以手掩面:
“这个孩子,是朕一直没有十分上心,才让他走到这地步。朕、朕如今只是想保一个儿子的性命,也保不住了吗?”
“陛下莫怪老臣说话太直。”他一叹气,宗让又站了起来,被元绍抬手连连下压,只得又坐了回去:“陛下今天保住了一个儿子的命,来日子孙后代,就可能保不住社稷江山!陛下要用子子孙孙去换这一个废太子吗?”
“……”
“废太子心有不甘,今天能矫诏行刺皇后,明天不知道还会干出什么来!皇长孙年幼,现在决断,骨rou还能保全。真到废太子做出不忍言之事,陛下要连自己的孙子也保不住吗?”
元绍终于全身一凛。他目视西方良久,仿佛要隔着重重宫墙看到汤泉行宫里的长子一家,终于,沉沉地叹了口气。
“朕知道了。”
次日,元绍颁诏,废博陵王为庶人,赐死。封其长子为乐亭王,择日随母遣去封地。
传诏使者当晚入宫复命。元绍整整一个白天坐立不安,珍馐满前,却是一粒米也无法下咽,听到回报,浩然长叹而已。
当天半夜,杨秋再一次被快马拎到了宫里——凌玉城突发高热。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又要这个又要那个啦,想让凌玉城开口求情啦,这个根本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陛下你醒醒!你这是在做昏君你造吗!
特么要不是老子那儿子脑残不给力,老子何苦来帮家族刷声望!显得家里还是有靠谱的人!
第204章 昔时因成今日意
应对高烧什么的,元绍不说熟极而流,起码也不至于手忙脚乱了。一边传杨秋进宫,一边从隔壁谨身堂叫了当值的玄甲卫过来,用丝绵蘸了烈酒,仔仔细细给凌玉城擦拭退烧。等到杨秋被两个金吾卫从昭信殿门口扶下马,一路架进寝殿,要面对的情况已经远远称不上紧急了。
细细诊脉开方,再让拎着药箱快马跟来的玄甲卫当场抓了药现熬,杨秋起身退到侧殿,那张因为半夜被掏出被窝而格外难看的脸当即沉了下来。他草草向元绍见了一个礼,劈头就问:
“大人是怎么回事?从脉象上看,居然有忧思惊恐之象,您到底跟他说什么了?!”
“没什么特别的事啊……”
元绍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凌玉城这几天还真没有忙什么——无论是玄甲卫和青州的军务政事,还是北凉的政务,他一样都没有沾手过,就是安安心心养伤而已。
咳,在肃罗等了一个月的船,回到青州以后又拖拖拉拉大半个月,以凌玉城的勤勉,登船回国之前就把肃罗一战的军功统计、赏赐抚恤方案做了个差不离。在青州这些天,凌玉城连青州一年份的发展计划都做完了,那厚厚一叠文卷堆到元绍面前的时候足有半尺高,让他光看着就一阵阵的眼晕。
“这几天已经好多了!进宫之前人还是好好的!陛下只要离开,大人身边就至少有两个玄甲卫寸步不离陪着!——我只是个大夫,什么国家大政我是不关心的,就算听了也听不懂。该说的我都告诉陛下了,您好好想想吧!”
军医大人卷起一阵冷风,怒气冲冲地掀帘而出,那扇房门几乎是被砸回门框上的。元绍独个儿在房里又坐了一会,起身回了卧房,坐在床前盯着凌玉城的睡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