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刷过一遍,出去时候那身薄棉的内衫,也换成了柔软光滑的白绫睡袍。
骑兵出动是尽量轻装的,这趟出兵,他连换洗的衣服都没有带。十天下来出了不知多少身汗,光是内衣上结的盐花,抖一抖也够烧一锅盐焗鸡了!要是不沐浴、不更衣,就这么一天一夜睡下来……凌玉城都不敢想象身上会是什么味道。
然后,是谁动的手,还用问吗?前年他卧病那些天,元绍也凡事不肯假手于人来的。
“陛下……?”是你?
“不然呢?你是朕的人,难不成让那起子奴才动手?”
也就是说,全身上下,该洗的地方元绍都给他都洗过了,该抹的地方也都抹过了……现在把自己裹成半只蚕蛹不许他碰?
早干什么去了!
凌玉城泄气地趴倒在枕头上。说真的,带兵打仗这么多年,弟兄们互相帮着上上药本来就是家常便饭。要不是伤的地方实在有点寸,不太好意思没事扒了给人看……
这么一呆的工夫,整个人突然飞了起来,在空中横着连滚了几个圈子。裹在身上的被子随之一圈一圈散开,还没来得及去抓,人已经脸朝下掉回了床褥上,而后,刚刚还裹了好几圈的被子轻柔地落了下来,把他从肩膀到脚踝盖了个严严实实。
“真不要朕帮忙?”
一只手跟着伸到了头顶上方,随手扯了他发带,让满把长发散落枕上。那只带着药香的手掌顺手揉了两把,而后拨竟还不退去,反而拨开发梢,搓了搓他有些发热的耳廓:
“你啊,就只知道逞强。上次受伤的时候是,这次带兵出去也是。要是朕没把你拦下来,逼着你治伤,你明儿是不是还打算强撑着骑马行军?——仗都打赢了,你就稍稍休息一下又能怎么样?有朕在啊。”
是的,有他在啊……指尖穿过发梢细细地梳理着,暖暖的气息沿着发顶一点一点渗了下来,接着是耳廓,脖颈,肩头……凌玉城惬意地眯起了眼睛,呼吸也是越来越缓、越来越匀,紧绷的肌rou随着那只手上的暖意渐渐放松了下来。
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于孤军奋战,从出谋划策到指挥作战,从挥军突进到保护后方,从报功请赏,到应对朝中的种种恶意攻击。在所有人还没想到的时候,他就要第一个开始筹划;在所有人都为大胜欢呼庆贺的时候,他还在灯下,反反复复地推敲筹谋。
他必须是最强的,是无懈可击的,是战无不胜的。任何时候,都不可以让人发现一点点的破绽和软弱。
平生第一次,有人对他说一声:“睡吧,我在。”
也是平生第一次,听到了这个声音,就真的可以什么都不用担心……
暖意渐渐向下蔓延,由肩至背,由背至腰。和刚才专注于疗伤不同,这一次,每一块肌rou都在那双温热的手掌下舒缓开来。不知道是被按揉了什么xue位,明明已经睡了一天一夜,凌玉城眼皮子还是不由自主地往下耷拉。
朦胧中,听得帐篷角落里有轻轻的水声,应该是元绍起身洗了手,又唤人倒去了残水。厚厚的地毡吸去了所有的脚步声音,能判断元绍再次回来的,只有背后轻微的瓷器相碰声响,以及帐中漫开的,微带辛涩的药膏味道……
不是刚才的那罐呢。凌玉城深深吸了口气。刚才那个清凉的,有点像是薄荷味道的药膏是淡绿色的,一贯用来活血化瘀;现在这个是收敛止血的,一般是用于日常擦碰出的一些小伤口,就好像他这次在马鞍上磨出来的……
磨出来的……
的……
“陛下!”
“别乱动,上药呢!”
大腿内侧,尚未收口结痂的创面忽然被碰了一下。应该是件长长的硬物,落下来的时候却极尽轻柔,凌玉城半点都没觉得疼。微微发热的创面上,略带粘稠的药膏被小心抹开,而后是已经收口、却还有些微红肿的皮肤,所到之处一阵阵清凉舒适,凌玉城却非但没能放松下来,反而绷得越来越紧。
烛光无声流淌,受创的肌肤被一寸寸抚遍,两股涂抹完毕,毫不迟疑地向上方隆起的部分移去。碰触肌肤的仿佛不是沾了药膏的瓷勺,而是背后那人如有实质的目光,一分分上行,逐渐落到从未被人碰触、探查过的所在……
那瓷勺是特别烧制的,长圆形的柄,和发簪也没什么区别,末端略微扁平,带了一点小小的弧度。轻轻按落在肌肤上的时候本该带着些许凉意,然而每一次触碰,都只能让那一小片地方更加炙热。
带来热量的不是药物,而是握着瓷勺的那只手,还有背后的,专注地看着他的那个人……
寝帐里的灯火到底还是熄灭了。
身边床褥往下一陷,凌玉城向里挪了挪,边上立刻躺下一个人来。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中,一只手试探着触到了他的肩膀,顿了顿,沿着胳膊滑了下去,直到握住了他的手才停住不动。
冬日行军在外,寝帐的地毡和帷帘都是羊毛织成,不仅保暖,而且最是隔音不过。熄了灯,密闭的小小空间里,两个人倾听着彼此的呼吸声,一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