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人字怎么写?
刘平捧着脸,一脸崇拜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杨虹耐心地一笔一划教给他:一撇一捺,就是人。顶天立地的人。刘平点了点头,在一旁稚拙地写下一个人字。杨虹笑着竖起拇指:写的真好。刘平红了脸,把半碗鸡蛋羹推过去:姐,你吃。
自从刘平上次见了杨虹后,就吵着闹着说什么也要让杨虹教自己念书。他父母两口子本来甚至都不愿意让他哥刘正去县里读书,尤其是他父亲,早年在外打工受了伤,老板不仅一分钱不赔偿,还把他赶了回来。他拖着残疾的身子,只能靠着媳妇干活养家,所以就想让大儿子早早辍学去学个修摩托车的手艺,养家糊口。但刘正个性倔强,硬生生把书读了下来,还考上了最好的中学,甚至拿到了一笔奖学金。这会子两口子才知道:原来读书是真的有用。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全力支持刘正读书。只是,说什么也要把刘平这老二留在家里,生怕以后刘平要是留在了城里没有人照顾两个老人,所以一再阻挠刘平读书。没想到刘平跟他哥的脾气相比,只有更倔,没有最倔。他妈口舌说烂了也没用,就是要杨虹教自己读书,甚至第一次说出了:我以后也要当大学生的话。最后,拗不过这宝贝命根子,两口子答应了下来。至于刘嫂子,更是好打发,一只鸡就让她松口,让杨虹去教刘平读书,她自己负责看着儿子。
不过,跟着杨虹,这刘平倒是不调皮捣蛋,能在家里好好写字读书,也省心不少。哪怕如此,两口子也免不了经常冷言冷语几句,说是学了太多文化有什么用?跟杨虹那个sao娘们一样乱了心神。只有杨虹会温柔地劝刘平:小平,好好读书比什么都重要。读书不是为了让你爹娘脸上沾光,更不是为了让你以后有钱,是为了让你眼界开阔,消除愚昧。刘平每次遇上课业的难题,解不出来,难免哭闹,杨虹就板着一张好看的脸说:不像男子汉,一点小挫折就哭哭闹闹。你有问题,可以自己安静的思考,也可以请教我,哭闹哪里解决得了问题?久而久之,刘平和她愈发亲近起来,对她的称呼从宝根叔家媳妇,到杨婶婶,再到姐姐。
杨虹看着鸡蛋羹,笑着说:我不吃。刘平眨了眨眼:可是俺娘说,你过不了几年就要给宝根叔生个大胖小子,女人怀了小宝宝不得多吃些吗?杨虹笑了,纤细的指尖戳着他的额头:傻孩子,谁说的?笑罢,她面色凝重起来,刘平家的房门开着,能看见远处连绵的山坡,她打算逃走了,就在最近。寄出去的信都是石沉大海,或许是同学并不愿意掺和进来,或许是天高皇帝远,寄信的速度太慢,反正杨虹等不了了。这几个月来,她利用细碎的时间把山路摸了个透彻,大概确定了逃跑的路线。虽然钱还不够,但只要能跑出去,钱可以慢慢想办法。
我不会给他们家生孩子的。杨虹冲刘平眨了眨眼。刘平小声问:因为宝根叔总打你吗?杨虹摇了摇头:不仅因为这个。姐姐在远方有学校,有同学,还有个和你哥哥差不多大的妹妹。姐姐要回家。刘平点了点头:姐姐为什么不叫你爹娘接你走?杨虹苦笑:姐姐的爸妈已经死了。没人有能力护着我。刘平咬着笔:俺们这很多女的都被男人打,好多小女娃生下来没几天就不见了,她们的爹娘也不护着她们吗?杨虹愣了愣,忍不住两行热泪滚下:傻孩子,一些是爹娘不管她们了,一些是爹娘鞭长莫及,她们是被买来的女人,爹娘都不知道她们在哪,怎么管?
刘平的脸吓得惨白:啊?买来的女人?就是人贩子吗?俺娘常说要俺小心点人贩子哩。杨虹点了点头:是啊。我也是被买来的。所以我才不会怀上他们家的孩子,我要跑,跑得远远的。说罢,叹息着摸了摸刘平毛刺刺的短发:你可别跟外人说,姐会想你的。刘平紧紧抱着她纤细的腰,她身上的味道总是干干净净,她和别人不一样,她会刷牙,会洗澡,会洗脸,她洗衣服总是比别的女人洗的干净宝根叔配不上她。俺不往外说。刘平有些哽咽,俺娘常说,俺长大了也给买个媳妇,俺现在不要买来的媳妇了。不想让她过得跟姐姐一样苦。杨虹也紧紧抱着怀里的小家伙:你有这个觉悟就好。记得一定要堂堂正正做人,千万不能跟村里的其他男人学。刘平故作坚强地点头,在她的棉袄上留下一串泪痕:姐,如果你没跑掉,别跟宝根叔了,跟我吧。我夏天经常跟村里其他人一起去掏知了卖钱,我有了钱都给你花。杨虹噗嗤一笑,怜爱地替他擦了眼泪,调侃道:傻瓜,你不嫌姐老?刘平红着脸说:什么哩!姐哪里老?忸怩一阵,才又乖乖回到桌前学写字。
刚回到家,还不等杨虹脱了外套,就被人从后面一把抱住。杨虹刚要嚷嚷,就听那人叫:别叫,是我。
果然 是李云。提起他,杨虹真是有苦说不出。自己本来想着一次性交易,和他睡过一次,那信也就寄出去了,自己就顺理成章地逃走。没想到信许久没有回应,自己想再追加着写几封信,他就狮子大开口,做一次,就帮她送一次信。杨虹只好不断地和他发生关系,不断地往外寄信,徘徊在等待回信的过程中。
可如今,杨虹想好了要走,就也不给他什么好脸色看了,冷冷地挣扎开:放尊重些。李云靠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