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声一回到柳府,早早便有眼尖的奴婢发觉,她的穿着与出门时截然不同。
此事当然也传到了耳聪目明的柳大夫人顾氏处。
她叫韶声去问话。
见到韶声,她紧锁的眉头就舒展开了:这衣裳是叫鸿意阁专为你搭的?
顾氏本以为,韶声定然是在外不慎污了衣裳,不得已换上新的。仆婢通报时,她还想着好好审一审,看看这丫头,不在家中好好准备与周大人相见,却跑出去乱逛,到底是去了哪里。
而此时,她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开大半。韶声身上这套衣裳所用的料子,她前几日刚在鸿意阁见过,织法,颜色,暗纹,甚至绣样,全都一模一样。是她女儿会买的。
在她眼里,韶声还是听话的。
昨日叫她去选些合适与周大人见面的料子,拿回来裁成衣服,她今天便去了。
解开了疑惑,顾氏便有空关注起别的问题来:怎么又选这么艳的料子?
我怎么与你说的?都当耳旁风了吗?你父亲嘱咐过我,周大人喜雅喜静,喜欢娴雅的女子。所以我才要你去准备些新衣裳,迎合周大人的喜好。你倒好,又由着自己的性子,选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
还有这袒领,实在是有些不庄重了。哪里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便是平日里在家穿,也须得叫人改了。简直像,简直像不安于室的娼伶!顾氏是大家宗妇,最后这句话终究是说不出口。
我是不喜你买了衣裳不穿,原来那些,只是俗艳便罢了。但若是这种,倒不如你常穿的,丑归丑,至少合乎礼法!
母亲的责骂,落在韶声耳朵中,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她喏喏应:是、是。
其实根本没注意顾氏说了什么。
心里只埋怨府上哪里来的耳报神,她出门不过换了套衣裳,就要传到母亲这里。
反了天了!
什么发卖打杀之类的坏主意,都在韶声心里轮过一圈,最后还是落成一句自我安慰:算了。
她知道自己没本事抓到人。就算碰巧抓到了,也没资格处置。
总之没叫母亲发现,自己今日除了去鸿意阁,还去了别的地方,这就够了。
你身上这套衣服,实在不成体统。我们柳府是讲礼的人家,衣裳既然上了身,也不好再去退掉。只得明日我同你一道,再去一趟鸿意阁,盯着他们挑些好的。免得又给你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顾氏又道。
这番话,韶声却不敢再当耳旁风。
母亲说要与自己一道去鸿意阁?!
这怎么能行,若是真叫她去兴师问罪,那掌柜和伙计不愿为自己顶缸,必会走漏她只是照着柳韶言的穿着,买了几套成衣,很快就走了。两厢时间一对,母亲定然要对自己回府的时间起疑。
于是,韶声连忙回:不止这件,我还买了些别的。母亲再帮我看看吧。
顾氏不置可否:恐怕又是些气我的东西吧?
不会的,不会的。韶声赔笑道,紫瑛,去把鸿意阁的箱子搬来。
紫瑛得了吩咐,领着几个小丫鬟,将韶声要的东西搬了过来。
韶声打开箱子,如上午在马车中一般,将几件裙衫渐次展开,举着给母亲顾氏看。
这还差不多。顾氏略微颔了颔首。
韶声知道,事情应当就能这样囫囵混过去了,趁热打铁:不敢欺瞒母亲,这箱子里的衣服才是我预备见周大人用的。身上这件是我自己看了喜欢,忍不住买的。是用的我月例没走府上的账!
虽说是在趁热打铁地圆场,但话说出来,韶声还是有些难为情。
顾氏的脸色终于由Yin转晴:既如此,你去里间厢房,将衣服换上我看看。
红玉,紫瑛,你们都跟着二小姐去。她又为韶声指了人伺候。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韶声便从里间绕了出来。
她换上了鹤纹的那套衣裳。
身上钗环却没卸,仍然是银底玛瑙的一套。
这样便对了。顾氏如此评论,只是胸口尺寸尚有些问题。你不嫌勒得喘不过气吗?穿不上也强穿?这料子轻薄,再多穿着走动走动,怕是要绷不住了。
赶紧脱下来,叫家中绣娘给改改。怎么在鸿意阁时候不改好了再拿回来?现在送回去改,且不说量体不方便,一来二去也不知要耽搁多久。日后做事,要想得更周全些,明白了吗?她看着韶声的模样,忍不住多教育了几句。
哦,好的。那我见周大人之时,便如此打扮?韶声问。
是是,衣裳脱下来放我这里。我让红玉拿去帮你改,改好了再送过去。赶紧回吧,别再在你娘跟前讨嫌了。一点不让人省心。怎么不多学学韶言,你还虚长她几岁呢。只长岁数不长脑子,唉。顾氏对韶声直摆手。
娘再见。韶声不敢还嘴,只低头行礼。
很快,韶声便知晓了,为何母亲急忙催促自己,做好与周大人见面的准备。
天子不日便要去商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