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子摊开,上写林林总总数人的姓名、籍贯、履历,清晰明了,不费心神。
仇红凝神静气扫了几眼,皇室武教是大事,兹事体大,她又是开天辟地的先行者,定要小心为上。
夜深,李叔为她掌灯,光有些晃眼,她避开灯影揉了揉眼睛,再抬头时,外面的风已经停了。
“这原岁,今年四十又五,长安县人士。”李叔给她递笔,指着第一个人的名目,解道,“年轻时在亳州做过折冲都尉,后任秦王府典军,想来是个可靠的,能力上挑不出错。”
秦王府典军。
仇红一怔,本来此人年龄正好,资历也足,确实是个好人选。只可惜怎么偏偏是秦王府的人。秦王与梁帝、皇家关系太密,秦王府里出来的人,能不用还是尽量不用。
于是摇摇头,“下一个。”
李叔忙在这人姓名旁点了个叉字,接着道:“这一位,周观。将军应当有印象的,此人年二十四,籍贯剑南,是贞徽三十年的武举探花。”
“去年的武举探花?”仇红顿了顿,只是不知道自己怎么该有印象,“此人颇有才干啊,那如今任什么职?”
李叔闻言摇头,“听说是未曾赴任,此人志在鸿鹄,虽为探花却并不满足,开榜那日连太子设宴都未曾参与,打道回府,说要再战一回,不摘头名不罢休。”
“有点意思。”仇红本对此人毫无兴趣,听完李叔这一说,忽觉此人竟有些难能可贵的江湖习气,想来此人应当不适合为官,倒适合做个行走江湖的傲绝剑客。
笑了笑,问道:“可他若未曾任官,按理来说,是不够资格参报武卫郎一职的,吏部如何松的口?”
李叔手往衣襟上搓了搓,顿了一顿,续道:“是...寒相的授意。”
“寒赋?”
他来插一手做什么。
仇红直起身来,直觉不妙,再细细看去,发觉这人的姓名十分眼熟,仔细想想,竟是从前偃月营同僚周确的亲子。
不过仍有些不确定,冲李叔求证道:“周确的儿子?”
李叔肯定道:“的确,是周长史的长子。”
仇红从前与周确在云疆当过三年同僚,周确此人,武艺虽马马虎虎,确实在是个军略好手,曾任偃月营军中参事,深受裴映山的信赖。
可惜与仇红关系并不密切,周确志不在云疆,只是形势所逼。当年境况,只有在云疆这个动荡的地界,只有投奔裴映山这样心无偏见的主将,才能让他一个未考科举,家无背景的寒儒一展身手,就此跨入士官行列。
他在偃月营做了三年,后受裴映山举荐,本是要调回京中为官,这是难能可贵的高升之事,可惜后来好像出了点什么差错,并未成功。
仇红对他的印象很一般,他们志趣不同,周确又是个目的明确,要逃离云疆的人,仇红与他同僚那几年,没少给他坏脸色看。
但如今心境全变了。
偃月营出身,且能活到如今的人,这世上还剩多少呢?
想着,喉口有些发酸,顺嘴问道:“...周确如今在何处高就?”
李叔躬身,答:“现任凉州军长史。家中妇女老幼,一并迁去了凉州。”
“凉州距云疆不远,却比云疆安定得多,虽不似京畿繁华,却远离纷争,倒也是个好去处......”
仇红沉yin片刻,“只是他的儿子...为何如此不避讳,竟愿投奔到我门下?不过他真心投奔,也不算什么大事,若当真才干出众,我更是没什么好说。”
仇红坦荡,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若周观却是个可造之材,她才不在意什么旁的乌七八糟。
只是这么一个人,怎么偏偏要寒赋为他行方便?
又想到什么,一拍大腿,补充道:“寒赋拿刀逼他了?”
“非也......”李叔失笑,“是周观亲自登门,求寒相将他的名帖报上吏部的。”
“哦?”仇红肩膀松弛下来,没有说话。
跟寒赋沾上边儿的,还能有什么好事。
这些人一个个都打些什么算盘,她只想找个清白的手下回去复命,怎么就这么难,谁都要来搅一趟浑水?
可恨,实在可恨。
李叔知道她在气什么,忙出声开解道:“将军莫恼,周观此人...虽是周确的亲子,为人品性却十分不同,他自小便受大师点化,剃发拜于洛山武院修习,直到十六才下山认祖归宗,回了周长史身边。依我看,此人......”
仇红打断他:“即便如此,他也不该借寒赋的手向我递投名状。”
倒真有些可惜。
“也罢,再看下面的吧。”
这两人看过后,仇红的困意慢慢地又爬上眼皮来,她还在耿耿于怀寒赋插手了周观,后听李叔讲了四五个候选之人的时候,都兴致缺缺,听完也毫不犹豫,没一人合她心意。
“好好一个周观,怎么偏偏沾了寒赋。”边说边叹气,又去瞟折子上最后一人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