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如此……
散朝的时候,皇帝又单独留了太子说话,周修注需继续于殿中当值,谢暎便先拿着文卷准备回起居院存档。
大臣们还在陆陆续续地往外走,大都三三两两的,边走边说着话。
谢暎刚出了左嘉肃门,便看见亚相鲁墘几人正停在那里说着什么,而计相陶宜也在其中。
这次他看得更加清楚,自己的确没有认错人。
陶三郎,竟原来真是三司省主。
谢暎不由放慢了脚步,短短几息间他心中已纠结了几转:既然正面遇上了,礼肯定是要行的,但陶相公当初那番叮嘱作为,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们这段“师生关系”,那自己面对他时大概也只能当做平常。
可之后要不要单独去谒见道谢呢?他为此有些苦恼。
就在这时,他却听见有人在招呼自己。
“这不是我们的新科探花,谢修注么?”竟然是史馆相鲁墘。
谢暎本能地绷紧了心绪,佯作从容地走上前去,含笑一一与鲁墘等人见了礼。
鲁墘似微感诧异地笑道:“谢修注今日初上任,竟就能把我们都记个脸熟了,果不愧是陛下亲点的探花郎。”言罢,又朝陶宜笑着说道,“说来若谷你与谢修注也算是有缘分了,咱们陛下还是和当年一样,重探花胜过状元。”
陶宜看了眼谢暎,微微笑笑,没有说什么。
旁边倒是有人附和地道:“这探花郎本是美称,陛下素来风雅,喜欢成全这样的美称,难得有这般俊美的才子可成佳话,殿前定名岂可辜负?”
鲁墘笑着点点头,说道:“所以我常说若谷是状元之才。”然后看向谢暎道,“谢修注,今年好像才刚十八吧?前途不可限量啊,不知家中可有定亲么?”
谢暎一愣。
陶宜淡笑地垂下了眸。
其他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谢暎的脸上。
但见他回过神后,礼貌地笑了一笑,然后不带丝毫犹豫地道:“谢史馆相关怀,下官已有未婚妻了。”
陶宜朝他看去。
周围的气氛亦似乎微妙地静谧了瞬间。
还是鲁墘先开了口。
“那就先说声恭喜了。”他笑笑说罢,也不再多言,只是转身离开的时候与陶宜对视了一眼。
谢暎趁机唤住了落在后面的陶宜。
“陶相公,”他诚恳地礼道,“若您今日得空,不知下官可方便前去您宅第拜谒么?”
陶宜回眸看着他,莞尔一笑,颔首。
酉时,谢暎从起居院离开后便直接寻去了桃蹊巷。
陶宜果然正在家里等着他到访。
两人见了面,谢暎便先向着对方恭敬地端端一礼,真诚地说道:“谢暎多谢先生这几年的教导,若是没有您,学生恐无今日。”
陶宜抬了抬手,笑道:“元郎言重了。你有今日,是你自己的功劳,也是官家的赏识。”
谢暎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不可师生相称,便道:“相公有相公的胸怀与眼界,但这份恩情,谢暎铭记于心。”
他万万没有想到陶宜竟然会是三司省主,而这样日理万机的人,却肯愿意花时间和Jing力来点拨他这么一个前路未明的寒门学子。
更莫说对方的确给了他很大的帮助。
陶宜的才学自不必说,无论是文思还是学识都令他受益匪浅,但最重要的是,若非因为陶宜,他也不能从两人的策论往来中猜到朝中的风向不定,所以即便是为了应试,他仍坚持了没有走“投新”或“效旧”之路。
那时文中的字里行间,他看得出陶宜的态度是中立的。
但奇怪的是,照今日的情况看来,陶宜本人实际上却竟然是维旧一派。
这也是让谢暎感到疑惑和有些不安的原因。
陶宜并没有再纠缠于道谢的话题,只是笑了笑,一边给谢暎递了亲手分好的茶,一边转而问道:“今日亚相问你家中是否有定亲的意思,你可明白么?”
谢暎微微一怔,然后反问道:“先生想听场面话,还是真心话?”
陶宜觉得有些意思,笑道:“场面话如何,真心话又如何?”
“若是场面话,那便是谢暎有自知之明,齐大非偶,我配不上人家。”谢暎说着,也浅笑了笑,“但先生是先生,我对您说真心话,那就是我心里只有这位邻家青梅,别的人再好,却也不是她。”
陶宜弯了弯唇角,说道:“你可想清楚了?”又提醒地道,“这条路若是你不走,可能排在你后面的人就会代替你走,到时你若见他人后来居上,可会意不平?”
谢暎想了想,然后笑意平静地开了口。
“先生或是觉得我年轻,所思所想都有些简单和意气。”他说,“可能是如此,但我不后悔。”
“我喜欢她,是一时心动,但我选择她,却是因不可或缺。”
谢暎说出这句话时语气很平常,如同在叙述着三餐粥饭。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