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有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他,钟离魅皱皱眉头支撑着身体爬起来。
“你怎么……”
回头的瞬间他对上了一双美丽的凤眼,眼睛的主人就蹲在他的身侧,在他抬手就能碰到的距离里。鼻间是熟悉的,她身上的荼芜香气。
她的唇角微微勾起,靠近他轻声说“我都听到了,钟离魅。”
她是如此美丽,就像他在梦境里看到的那样。
钟离魅一时难以分辨这是梦还是真实,他向后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眼神迷惑间带着几分慌张。
“你……怎么会在这里……”
蔷华低眸看着他身上的伤痕,那些新旧交错的伤疤和还在流血的伤口,从他的脸颊一路蔓延到身上的每一处。就连他的手上也裹着纱布,蔷华伸出手去捉住他想要收回的手,他软绵绵的没有丝毫力气的手指搭在她的手上。
“你的嗓子哑了,手指也……断了吗?”
钟离魅似乎有一瞬间的屏息,不过他很快放松下来,苦笑了一声。
“真不想让你看见我这样。”
蔷华慢慢地把自己的手指交错着插入他的指间,松松地握住他的手。
这是一双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的手指。这是天下第一琴师的手,在琴弦上弹奏的时候就像舞蹈一样优雅,可以弹出这世上最美丽的曲子的,这样一双珍贵的手。
他还有那么清澈干净的声音,唱起歌来的时候就像山间清泉,可以让人无端落泪。
可是他再也不能弹琴,也再不能像从前一样唱歌了。
一滴水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蔷华另一只手慢慢捂住自己的眼睛。她没有呜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依稀有水泽从她的指缝里渗透出来,低落在他的手背,他的衣角。
“呵,你这家伙离开的时候那么干脆利落,就该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好好地生活啊。”
她移开手,shi润的眼睛看着钟离魅有些无措的目光。“你总是能让我哭成这样,看来我真的是,非常,非常喜欢你。”
钟离魅眨了眨眼睛,移开目光。
“这实在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他轻声说着。
蔷华把他的脸掰过来,俯身吻上他的唇。她看见他一瞬间睁大的眼睛,那双总是平静淡然的眼睛也会有这么惊讶甚至于惊慌的时候,蔷华笑着闭上眼睛。
分开的时候她在他耳边说“任何我愿意说的时候,都是好时机。”
这句话似乎让钟离魅想起了什么,惊讶之余他慢慢笑起来,眼神温柔。
果然是蔷华,这么骄傲的姑娘。
蔷华依然俯身在他的身侧,以一种抱住他的姿态,她问他“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玉芙天成的同事,朋友,喜欢的人,还是你的女人?”
在说出“你的女人”时她的语调上扬,甚至带着一丝挑衅的意味。
钟离魅叹息一声,他终于伸出手去抱住她。她难得顺从地随着他的力道把头埋在他的怀里,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中还保有一丝青竹的味道,就像从前她每天都能闻到的那种味道。
他的声音哑哑的,无奈却温柔至极“都不是,你是我没有办法承担的,我这一生唯一的美梦。”
他曾经走过重重黑暗,失去了最重要的明灯,茫然无措不知前路,甚至在善恶之间摇摆。
是她给他一个,美好的梦想。
在他自出生起就沉溺于的痛苦,压抑,挣扎的泥淖里,唯一开放的遥远的花朵。
87 离觞 贰拾贰
这一次蔷华终于从钟离魅这里听到了他的故事。
其实从之前的种种片段和刚刚他和芍月的对话里,她已经猜到了大半,但是她还是很认真地听他说。
他第一次知道父亲和母亲的矛盾根源,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咒术天赋,第一次杀人。
第一次被另一个自己夺去身体,第一次试着复原祭献咒术。
第一次逃出来,第一次遇到她。
钟离魅离开之后为了防止身体里的另一个他抢了身体再尝试做祭献,他弄哑了自己的声音,断了手指。这样他便再也不能写符咒,也不能再唱咒。
他说得很简单明白也很平和。那些只是听到就让人心惊痛苦的岁月在他低哑的声音里云淡风轻地过去,好像那些都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好像曾经折磨他困住他至今仍然在摧残他的孽缘,他早已经不再为此愤愤不平。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压着自己呢?在讲这样的事情的时候……还是这么平静。”蔷华看着他沉静的墨绿色眼眸,仍然有些不平。
钟离魅笑了一下说“我只是习惯了。这我七百年来一直努力在做这件事,让自己想起来这些事情的时候能够保持平静,可以不唤醒‘他’,不被另一个我夺去身体。”
其实有时候钟离魅想,他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理智或许是因为另一个自己已经替他愤怒替他疯狂了。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或许该感谢“他”。
他软软的手指慢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