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陪他解闷,钟父便将小哑巴差遣到钟辞境那儿,另派了贴身侍卫阿良陪着他。浩叔亦仆亦师,给他授课,教他武艺,为人死板,李唐秉着混吃等死的态度,马马虎虎学着,少不得要被教训。
钟府的地下室原本不算太大,因钟城主怕太拘着他,便不断扩大了密室的范围,正中心修了一处宽敞的地宫,奢华地点缀着终年不灭的夜明珠。
这一待便是十五年。
第53章 今天又被狗血泼死了·3
闯进密室的人正是魔教左护法秦柳, 愣是见多识广如她,甫一见到面前的场景也吃了一惊。
漆黑的地底不用烛火照明,而是在墙壁上镶嵌了价值连城的夜明珠,四处散落宝物的奢华卧房里,右侧摆着文房四宝和一柄入鞘的宝剑, 正中一张雕工Jing致的红木八仙桌, 放置着上好的天青釉汝窑茶具和一盘桃花酥, 其后一尊金猊铜熏炉袅袅娜娜地氤氲炉烟, 隔着朦胧缥缈的软烟罗纱帐,一眉目青涩的少年盘腿坐在铺满金石玉器的紫檀高床上,闻声放下手中的书卷,满头青丝随着他抬首的动作从肩头滑落, 露出因久居暗室而略显苍白的脸庞。
那一刹那, 秦柳听见胸腔不受控制的剧烈一颤, 连呼吸也跟着紊乱。她自问见过的美人如云,却从未见过这般的少年,荒荒寂寂, 冷冷清清,犹如一汪寒潭古月。
“阿音。”少年轻声唤道,声音清凌凌的, 白玉似的手指撩开薄纱。
隐在暗处的阿音面色不带惊惧,快步走到少年面前,蹲伏在床前。少年探出两只光着的脚丫子,左脚脚踝上带着一串金铃, 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叮铃”声。那是已逝钟夫人为他到寺庙里所求的锁命铃铛,上面刻着繁琐的梵文,据说听见铃声的妖邪十丈以内不敢近他身。阿音取了鞋袜,挡着窥探的视线,帮他穿好鞋子,而后起身将薄若轻烟的纱幔用金钩钩起,躬身立在一旁待命。
少年跳下床,随脚踢开挡路的一只玉樽,露出身后令人瞠目结舌的场景——青玉香枕,鎏金宝树,珐琅彩壶,飞天翡翠,白玉髓,芙蓉石,紫玛瑙,蓝尖晶,红黄白绿黑,五颜六色沉沉地压在锦被上,将整张床占了个满满当当。
要说天下首富的府邸应该雕梁画栋,极尽纷奢,然而他们刚刚一路行来,虽是亭台楼阁鳞次栉比,却未见丝毫奢靡放纵的场景,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佩服钟家的勤俭有度,哪知道钟家不是戒奢宁俭,而是把满府值钱的东西都搬到了这里来。
秦柳不见他有丝毫惶恐,而是步履平稳地走到她面前,面孔似是被天山寒雪冰冻过一般漠然,两瓣泛着淡桃粉的嘴唇张阖,吐露玉石相击般的声音,道:“容我吃两块桃花酥再同你们走。”
秦柳:……
眼见着绝色的清冷少年走到桌边,将Jing致可口的桃花酥胡乱往线条秀美的嘴唇里塞了又塞,鼓着嘴毫无形象地咀嚼咽下,末了捞起茶壶直接将对准壶嘴灌了几口。秦柳最见不得人这般毫无礼数,行止粗鲁,但面前的人竟不叫人生厌,反倒有些无拘的洒脱。
大概是因长得好。
“城北的赵记糕点铺最好吃的还是桂花糕,你们来的不是时候,若是晚上几个时辰,兴许有幸尝尝。”他一本正经地推荐,“不过桃花酥也不错,听闻外面正是四月,采了西山山寺桃林的带露桃花捣碎作馅,入口香味似淡实浓,不落甜腻。”
秦柳大感兴趣,钟家大公子的气度远胜钟二公子,明知前途未卜竟然还大谈吃食,胆量倒是不小。“钟公子好兴致,我家主上请了燕阳名厨在贵府揽月水榭设宴,正等着公子前去赴宴,若不嫌弃,不如同我走一遭,断不让公子失望。”
李唐暗赞魔教教主好脸皮,连下属说起鸠占鹊巢也不带一丝惭愧。他坦然颔首,欣然道:“贵教教主以珍馐佳肴款待,我如果推辞倒显得不近人情。”
秦柳抿唇微笑。
李唐回身,随手将床帐撕下一段白色的布条,蒙住眼睛道:“我久居地下,不见日光,受不得刺目的光线,只得由我家小仆领着。腿脚怕是慢了些,还请姑娘莫恼。”
秦柳盯着他薄唇皓齿,再望了眼扶住他的哑奴,应声道好,挥挥手让几名下属在前开路,自己走在两人身后,不知是防着他暴起逃跑,还是担心他摔倒。
一路走过幽暗的通道,直到从书房敞开的机关大门里走出来也没出什么意外。秦柳领着人走出钟家的藏书阁,钟家大公子在石阶上驻足,抬手挡在眼前。
秦柳回首一望,便有些痴怔了。因为十五年不见天日,少年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抬起手时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纤巧如玉,堪堪易折,苍白的脸庞上爬起一丝不堪日晒的淡红,犹若他口中四月的山寺桃花,泼墨似的青丝懒散地垂在身后,唯余几绺贴着面颊和纤细的脖颈,愈发衬得皮肤更白,乌丝更黑。
怨不得花鬼说钟府的宝贝在藏书阁,别说是钟洺修,如此绝世至宝,连她也想将人藏在暗处小心呵护,只供自己赏看。
哑奴走回屋内,取了把伞挡住日头,小心地扶住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