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佳盯着那只手,犹豫了一小会儿,终于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手。
长风毫不迟疑地握住,那手冰得像石头,指关节处还有肿起来的冻疮。
“走吧,我们进屋去。”
长风忍着心疼,带着石佳往卧室走,刚走了两步,石佳挣扎了一下,轻声说:“不要洗澡。”
“那就不洗,我们先吃饭好吗?”
长风回头冲石佳笑了笑,问:“面条可以吗?吃不吃辣?”
石佳像是没听到长风的话,执着地摇头:“不能洗澡。”
“为什么不能?”
长风觉出了异常,盯着石佳认真问:“是身上有伤口吗?在哪儿,疼不疼?”
“疼。”
石佳的声音非常轻,像nai猫一样几乎是用气声在说话,她抬眼看了看谢长风,又迅速低下头,绞着手犹豫了好半天,才缓缓开口:“这里疼。”
轰——
像是一道惊雷落下,谢长风顿时就懵了。
不过她很快稳住心情,蹲下身,握住石佳的手,低声问道:“佳佳,你是个大孩子,能说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对不对?你愿意告诉我为什么那里会疼吗?”
石佳沉默了许久,长风也不催她,就这么握着她的手,静静地等着,半晌之后,石佳抬起了头。
“王杨瑞在树林里欺负了我,被张琪琪她们看见,她们就来打我,脱我衣服,还骂我是婊|子……”
长风缓了好几口气,尽量平静地问:“王杨瑞是谁,你们班的同学吗?”
“他是我们的美术老师。”
……
一个小时后,明朗在派出所见到了谢长风。
她刚做完笔录,一脸憔悴地朝他走过去:“不好意思把你叫过来,孩子还在取证,要再等一下。”
明朗点点头,递给她一个纸袋:“刚买的汉堡,趁热吃。”
长风想拒绝,瞥见明朗的脸色,只好接过来打开。
“心里疏导师说最好让孩子离开那个家,我现在住的是寝室,认识的人中,估计只有你才可能有资源。”
“你不用跟我解释,直接提需求就好。”
明朗说着,咬着皮手套的顶端脱了下来,再伸手从纸袋里拿出个汉堡,打开吃了起来。
“你的那个没加nai酪,怕你还是吃不惯。”
长风咬了一口,才听见明朗这么说,低头看了看,果然自己的牛rou汉堡里没有nai酪,她淡淡一笑,说道:“难为你还记得,我在国外的餐厅里,说的最多的一句就是‘no cheese please’。”
明朗跟着一笑,语气也是淡淡的:“我记性一向很好,什么都忘不了。”
长风跟明朗并排坐在人来人往的过道上,一人捧着一个汉堡,仔细认真地吃着,时不时分享几根薯条,也是安安静静的,活像两个听话的小学生。
最后,明朗把两人吃剩的垃圾装回纸袋,起身走到一旁扔进了垃圾桶里。
等他转身回来时,就见谢长风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眼神里闪着疑虑。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的毛呢大衣,长发松松垮垮地挽在脑后,没化妆,脸色看着就没昨天好,尤其是那淡色的唇,给她平白添了几分病容。
其实正红色的唇膏,的确很适合她。
明朗默不作声地回到座位上,“有话就直说,你跟我不用客气。”
长风移开视线,盯着地面某处轻声开口:“石佳的父母涉嫌吸|毒被抓起来了,这事你知道吗?”
“昨天打你那个男人?”
明朗挑眉:“不知道。”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
谢长风微微侧过脸,看着明朗的眼睛,用更轻的声音问道:“是你做的吗?”
明朗也转过头,与她对视。
这是长风回国后,两人第一次不闪躲,不回避的对视,两双眸子里,印着的都是自己魂牵梦萦的影子,
两人都曾无数次的想过,重逢会是怎样,只是没人能料到,如此深情的凝望会发生在派出所里。
片刻后,明朗先笑出声,转开了头。
“‘若来日重逢,是彼此故人’。你挺有先见之明的,十年前的话放在今天正合适。只是你似乎没把我当故人,而是当成了嫌疑犯。”
“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你。”
长风仰头靠着椅背,神情疲倦,“我记忆中的明朗,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
“那你觉得现在的明朗,就会这么做?”
明朗弯了弯唇角,也像长风一样靠着椅背,视线落在虚空里。
“知道你的手机号、公司名,遇到任何事都想敲诈要钱,能从家里追到马路边伤人,这样的垃圾,你觉得我该怎么对待?”
长风倏地转过头,把明朗死死盯住,他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继续不紧不慢地轻声往下说。
“还记得成人礼那天我的告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