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过的,继而接着往下说道,“我自幼亲缘寡淡,母亲生我时难产而亡,祖父母也在我三岁之际溘然长逝,家中实在无人,因而父亲只能将我带在身边,日日照看管教。”
明安目露回忆,像是想起了那时并不安定却足够欢快的日子,严肃固执的面容柔和三分,嘴角也不自觉地翘了起来,牵起一个不大的弧度。
“可以说我是在军营中长大的,跟着父亲手下的那些士兵同吃同住,也做着同样的训练。”说到这里,明安是愉快的,但接下来他的话锋一转,开始沉抑了起来,“我十四岁进了战场,成了一名小兵,第一场战争大获全胜,即使知道自己尽的力微不足道,但那时的快乐却是无与lun比的。”
“那时候我父亲是多么厉害,凡事有他和顾老将军参加的战争,那就不存在输这个字,”明安语气骄傲,“我可是一直以他们为榜样,并坚信,总有一天我成为成为他们那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明安斩钉截铁。
“但世事难料,神明都有可能一朝败北,更何况是血rou之躯的人呢,”明安神情有些低落,“我清晰地记得,第三十二场战争的时候,大明输了一场战争,而我的父亲永远的离开了我,就像今日的顾将军那样,被人一箭穿心。”
“那时的我,犹如现在的你。”明安将军盯着顾泽语气沉痛。
“我……”顾泽心情复杂,没想到明安会有这样的身世。
“那时我和你一样,不想理会任何人,甚至不管不顾地想做一个逃兵。”
明安眼神犀利,让顾泽有种心思被看破的感觉,不由心生愧疚:“对不起。”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你父亲,是你顾家满门的这个姓氏!”顾家世代忠良,顾这个姓不该就此埋没,“当时是顾老将军安慰我,让我走出了父亲去世的Yin影,所以,现在我来这里安慰你。”
“听不听,就看你自己了。”
顾泽低头,良久之后,他重新昂首,眼神不再迷茫,不是不痛苦,而是他学会了如何将痛苦埋在心里。
*
又是一场战争结束,顾泽换下身上的战甲,坐在墙角边认真的擦拭着手上染了血的细剑刃。
他的变化有些大,若是让京中来个人辨认一番,那他肯定不敢说这是哪个名满京城的侯府贵公子。
顾泽往日的白衣不再,黑色却成了身上常见的着装,温润的气质更是荡然无存,脸上的冷峻之色堪比大理寺中行刑的主事,让人看了就忍不住退后一步,想要离他远些。
“顾小将军真是越发的有气势了,若是不看脸,简直像极了顾将军。”远处正在烧火的炊事兵和身旁之人谈着些闲话,军中寂寞,除了打仗,也只能相互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可不是,今日在战场上顾小将军可是勇猛得很,丝毫不必顾将军差。”那人结给面子的接过话。
两人就着这个话题一直聊了许久。
那边的顾泽听着两人小声的谈话声,嘴角微微笑了一下,不仔细看的话很容易便错过去。
他眼底的温柔一闪而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唉!可惜今日明安将军战死了,实乃是我军的损失。”士兵重重的叹了口气,“也不知这仗何时能够结束。”他最后总结了一句。
“可不是么,唉!”身边的另一人跟风似的也哀叹了一声。
正在擦拭剑刃的顾泽手头的动作一顿,随后若无其事一般继续着之前的动作,像是不曾听闻这则消息。
但实际上,他比这两个士兵知道的更加清楚。
毕竟,明安将军死的时候他就在不远处,如同之前他与顾将军之间的距离。
剑终于擦拭完毕,雪亮的光泽晃人眼求,一点也看不出它身上的诸多血迹。
顾泽拿着剑缓缓起身,边疆凌冽的风将他的衣袂吹得鼓起,猎猎作响,剑刃被重新插回剑鞘,锋芒暂时性的隐藏了起来。
再见天日之时,它必会比之以往更加锋利,让敌人胆寒。
顾泽认为,这天的到来必定不会太远,而那时,他或许会再次给它擦拭身上的血迹,也或许,它只能丢于战场,等待着捡到它的人给它做些简单的处理。
那时,说定新的主人会寻找这把剑的来历,从而得知他的上一任主人是何年何月又是何时死于哪一次的战争,才会将它弃之不顾,丢于战场。
天亮了,新的战争又开始了。
风沙依旧迷人眼,敌人的血也依然如此的温热。
当顾泽倒地的时候,他发现天是蓝的,地是冷的,脑海中一帧帧的回忆却是甜的……
他想了很多很多,有他不久前战死的父亲,远在京城的母亲与妻儿,也有他嫡亲的妹妹和妹妹肚子里的孩儿。
也不知,那究竟是男孩还是女孩。
但,他又想,凭着祁谌那个狡猾如狐的男人,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他应该都不会在意才是,他在意的,似乎只有他的妹妹,那个明明娇气却不肯承认的女孩儿。
想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