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一庶出卑微的王子。不论她提出什么要求,若是礼物贵重,恐怕办不起;若是礼物低贱,他又恐怕她瞧自己不起。
可是此刻,她想要的,他都可以给。她想要的,他都有。
想到这里,幸福如同昨夜的甜酒,温温软软地涌进了他的心里,如同前天婚礼上的那场突如其来的春雨,细细密密,轻轻柔柔。
季肥父子并梁樾一走,曲就好奇问女君,究竟想要什么礼物。宁纾嫌她烦,随口敷衍。
实在是她也不知道怎么鬼使神差的,叫梁樾回去看。
回去看,再等他上门送礼,就可以多见一面了吗?为什么要多见一面?如果他送礼的时候是孟季生日,是不是就可以不止多见一面?
绢帛上只写了一句话。若是当时打开,他必定当场就读出来了。
宁纾敲敲额:她一定是疯了。
“殿,殿下?”门外曲的声音很惊讶。
宁纾心里一个咯噔,莫非梁樾半路拆开,十分感动之下,回头来找她送礼了?她完成任务,要回去了?
一时间,并没有她设想的那样狂喜高兴,反倒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她也不知道怎么形容,不知道怎么描述,总之并不是设想的那样。
她看向门口。一个高俊清瘦的身影,出现。面色苍白,整个人似乎很飘忽,但是一双眸子却是亮的惊人。
是梁太子棠!他怎么来了?宁纾不由紧张起来。梁棠怎么突然来了。季氏的从人怎么没有通传?
像是回应她所想的一般,梁棠带来的侍卫,一掌劈晕了门口的曲。宁纾心里直突突——梁棠莫非知道了季氏决定易嫁的事,找上门了?
消息不会传那么快吧?她无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殿下怎么来了。”
梁棠目光灼热又幽深,声音沙哑:“我来带你走。”
带她走?“殿下说什么?”
梁棠走近她,见她一脸戒备,面上的神色更加晦暗:“你怕什么?我是你夫君,我们从小青梅竹马,又不止一次同床共枕。你居然也害怕我?跟其他人一样想远离我吗?”
眼看梁棠仿佛困兽一般的样子,宁纾不敢刺激他,试图先稳住他,最好能劝走他,至少也要拖延时间等救援。她不信季氏的人都被他控制了,想来只是她所在的这一部分吧。
“怎么会?”宁纾强笑道:“我只是突然见到殿下,有些意外。”
梁棠冷笑了一下,暂不予她计较。“你也不必收拾,这就随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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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纾这才确定他说真的:“殿下要去哪里?”
梁棠脸上微微动容,认真道:“梁国要亡了。我们都被晋国骗了。伯宗先是联合母后毒杀父王,再是今日……宁国议和的事成不了了。昨夜晋军已经开拔,一夜连下七城!母后是晋国宗女必然无事。但是你,你快跟我走吧!”
什么?宁纾努力理解梁樾的话,还是不明所以。她怀疑地再次后退。“就算要亡国了。殿下是太子,怎可弃国逃走?王后便罢,那么大王呢?宗庙呢?都不管了吗?”
宁纾突然想到黔首黎民,这种词,但是显然梁棠也好、孟季或是她宁纾眼中是没有的,也就是梁樾……哎!烦死了,她怎么老想到梁樾!
“怎么管?如何管?”梁棠胸膛起伏:“梁国对晋国,那是以卵击石!梁樾和父王异想天开,螳臂当车,不过跳梁小丑!晋国灭了多少封国?毁了多少宗庙?人要识时务。”
他缓了缓声,劝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我,我们先去赵国,待事情平息了,再去晋国找母后,有外祖家照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做一对平凡夫妻,也很好。你不是一直看不惯那些后宫以色侍人的女子么。我答应你,我此生不纳妾。你跟我走好不好?”
她当然不能走!她还等着梁樾的礼物呢!虽然梁棠亡国之前带她出国,的确是有心了,但是只能说抱歉。
“多谢殿下。只是季氏与梁国休戚与共。孟季父兄都在梁都,我不能舍了他们。”
梁棠目光渐冷,脸色发青:“孟季,你看我。”
宁纾不明所以。梁棠瞧见她的眼神,一颗心缓缓下沉,仿佛陷入泥沼,这样一副清粼粼的眼睛里,除了隐隐的戒备,什么都没有。什么父兄,什么梁国,都是借口!
“你舍了我。”梁棠低低笑了。
宁纾一阵慌乱,她想安抚稳住他,但,梁棠的情绪实在是太凌乱太厚重,哪怕此刻的锋芒,都是他努力压抑的结果。
“既然王后无事,殿下也不用担心了。”她憋来憋去,说什么都感觉不大合适:“虽然不知道殿下为何认定晋国此次能灭梁国,但是我是希望殿下稍稍宽心,说不定有转机呢?”
“转机?凭什么?凭他梁樾?哈!”梁棠一口浊气吐出:“今日我来带你走。不论你愿不愿意。”
宁纾眼见梁棠就要动粗,赶紧道:“太子何必执着于我呢?婚事既然不成,出逃的事情,殿下自去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