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善双手接过书,仍旧低着头道,“是,多谢世子。那我就先退下了”。离地近,杨一善十分紧张,连头都不敢抬。
李盛岩似无所觉,又逼近半步,杨一善睫毛微颤,却依旧站立不动。离地这般近,李盛岩低头去看她,才发现自己竟比她高出了一个头。“你今日这身红装,很是好看”。李盛岩自认为自己说地十分心诚,说完便盯着杨一善的脸。见她似乎微微皱了眉头,眼睫也颤了几颤。
杨一善紧紧攥住手,心里又气又惧。她咬着牙,不由暗想,“他这般咄咄逼人,是想叫我同张落雁那般弱弱低求?他小小年纪就这般轻浮孟浪,实在是有辱斯文”。
杨一善偏不如他的愿,她咬着牙抬起头,扯出一个从容淡定的浅笑,望向李盛岩的目光平稳又坦荡。“世子,今日是我的生辰,故才着了一身红裳。如今天色已晚,家里人还等着替我庆生,便不多扰,告辞”。
杨一善行着礼,往后退了两步,这才转身往外走。李盛岩没说话,只望着她的背影出神。她步履匆匆,比来时要疾了许多。到院子里的时候,似乎是起了风,那红色衣角微微飘了起来,她也不管只大步朝外走。江行将她的风帔递了过去,她摆摆手,并不接。
等杨一善走出了院门,李盛岩才回头问向李渔,“今日是她生辰,你说我送她些什么好呢?”。
李渔暗自叹气,心道,人家姑娘明摆着避你不及,您还要送什么东西。不过世子既问了他便也仔细想了,“您不若送杨老板一些簪钗,我见她头上没有一根头饰”。
李盛岩摇了摇头,“不,我就喜欢她的红绸带”。他敲了敲桌子想了想,“有了,我送她一条红宝玉嵌金项链,她戴上一准好看”。李盛岩下定了决心,只等明日中午去凤翔阁挑挑样式。
杨一善一直走到王府门口,才接过风帔,披在身上。她也不打顿,将书塞进怀里,直接翻身上了马,朝着阳春巷疾驰而去。江行跟在后头还有些发懵,刚刚在王府姑娘和世子你来我往的他全都看在眼里,却又看地不是很明白。
到了阳春巷,一路吹了那么许久的冷风,杨一善已经冷静下来。她告诫自己,以后一定要离李盛岩远点。
杨一善走进厅里见吴量也在,她心情好了一些,“你回来了,异乡安怎么办?”。
“我让小周也留下了,跟小孙一道守着。我今晚住在家里,不过去了”。小周是异乡安的伙计,以前晚上都是要回家去的。
年婶见她回来,就赶紧张罗着上菜。年红和江行一块去厨房里将菜一一端了上来,满满地摆了一桌。菜是温在锅里的,这会儿都还冒着热气。
杨一善先把书拿进屋里放好,再出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坐定,留了主位给她,她撩起衣摆坐下。年红坐在她下手,这会儿忙起了身,笑眯眯地道,“寿星,我给你斟酒”。
酒壶里倒出的酒也冒着热气,想来年婶是烫过了。年婶叨了根烤羊排到杨一善的碗里,“先吃些热菜垫垫肚子,这是我拿炉火烤的,香着呢,姑娘快尝尝”。这么些年了,年婶还是不会烧什么Jing致的菜,桌上摆着的鸡鸭鱼rou也都是寻常人家的红烧清蒸。年婶不由地想起了她给杨一过的第一个生辰。
那时候杨家还住在杨家大院,杨一的馥香院都有现在这宅子两个大。那日老爷有事耽搁没能回来,叫家里的管事置办了家宴。杨家光大厨就有八个,天南海北什么菜系都能烧得。十八尺长的桌子摆地满满当当,什么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应有尽有。各样菜式,年婶连名字都叫不出。
那时候年红三岁,人虽瘦小,但却机灵可爱。杨一又一直想要个弟弟妹妹,便待年红十分亲厚。年婶沾了年红的光,才能贴身伺候杨一,见了这许多世面。她记得那日,杨一小小的人坐在桌子的一头,三位姨娘分坐两侧。不论姨娘们如何讨趣哄逗,杨一始终冷着一张小脸。她不用动手,自有丫鬟替她将想吃的菜夹来。
年婶暗自叹气,“姑娘,我这菜烧的实在简陋。明年咱们还是去绕余香办一桌像样的席面”。
杨一善这会儿正斯斯文文地拿着羊腿啃着,听了这话,拿帕子擦了擦嘴。“这就很好,等过年的时候咱们再去绕余香热闹热闹”,说完对着年婶笑了笑。
晚上杨一善点起油灯,从床头的矮柜里掏出一个红木匣子。这匣子是魏先行去年给她做的,很有些巧思。靠里边那侧有半掌宽的浅槽置板,杨一善将它轻轻拉开,竟拉出了三层来。每层相距约莫三寸,里面可以放些簪、钗、步摇或是耳环、耳珰。杨一善只在里头放了两件东西,一根牡丹金丝楠木钗,一根蝴蝶紫檀簪。这两件也都是魏先行自己做的,杨一善又拿出来仔细看了。
匣子外侧那一半就较为空阔,可以放些项链、华盛或是金银玉冠。魏先行今年便送了杨一善一个累丝金冠。托了马行的人从金城捎来,昨日刚送到杨一善手上。同来的还有一封信,魏先行在信上说,他已经往上头递了请调书,希望能调到边城的制造司任职。至于能不能调成,等他过年回来的时候就该有结果了。
那金冠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