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四月便大获全胜。
消息传回寿春时,刺史府中自然是一片欢欣。然随着战报传来的, 还有使君给老母亲的亲笔信。
那来送信的是刘澍恩派来的心腹亲随, 将蜀地的消息一一说清后, 将手中书信奉上, 郑重交入刘夫人手中, 道:“使君命仆定要亲手将此信交老夫人手中, 并嘱咐老夫人, 定要独自拆阅。”
刘夫人本是满面喜色,带着红夫与阿绮,一同在正厅里见这蜀地来的仆从,听他如此说,一时有些诧异,接过那信后, 忽而有些忐忑不安。
她左右看看阿绮与红夫, 犹豫着将那封好的信接过, 又冲那亲随道:“好好,翰之可有说何时归来?”
那亲随照着临行前刘澍恩的吩咐, 拱手道:“使君未曾明说,想来信中当都有提及。”说着, 仿佛不放心似的, 又望向那尚未拆封的信,“使君说,心中之事万分重要, 老夫人定要谨慎。”
刘夫人一个寻常的妇道人家,未曾见识过朝廷与军中的明争暗斗,然她到底也知道,儿子如今官至使君,定有许多人暗中窥伺,行事间,也越发艰难。
只是他忽然送来这样一封信,不知其中所说何事,便已这样郑重其事,实在令她又惊又怕,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含糊着应下,命那人退下。
那亲随依言语退下,一时屋里只剩下刘夫人与阿绮、红夫三人。
方才的话,三人都听得清楚,阿绮知是郗翰之写给刘夫人一人的信,毫无窥伺之意,当即便起身,冲刘夫人道:“既得了消息,知郎君一切安好,战事顺利,婆母定已放心了,儿媳不敢叨扰,便先回去了。”
说着,略行一礼,便出屋往自己院中去。
刘夫人见她如此识趣,一时有几分赞许之意。
坐在另一侧的红夫,心中却忽然默默打鼓,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刘夫人手中紧紧捏着的书信,眼神闪烁。
可阿绮已十分自觉地去了,她若再多逗留,难免教人察出不对,只得慢吞吞起身,垂着头也出去了。
待屋里空无一人,刘夫人方命门边婢子将门阖上,将手中信件拆开阅览。
不过一块巴掌大的缣帛,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字,刘夫人虽出身贫寒,到底也曾是小吏之妇,总还是识字的,一时细细浏览,面色越来越凝重,仿佛出了天大的事,令她担忧不已。
然待她目光移至最后两行时,原本已十分惨淡的面容忽然一阵惊愕,似不敢相信一般,将那两行反复阅览,方有些确信。
她面上的担忧凝重渐渐松下些许,沉yin片刻,点了盏烛火,又自柜中取出铜剪,自那本就不大的缣帛上裁下一些,置于火上,燃作灰烬,余下的,则草草揉作一团,塞入妆奁一角。
待将这一切都做完,她方稍理了理思绪,渐平复后,又命人开门入内,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
只是,日夜侍奉在侧的婢子们都能自她强作镇定的模样中窥出几分异样。
……
夜半时分,府中寂静无声,唯草木间偶有微风拂过时,发出窸窣声响。
刘夫人素来早睡,今日读过信后,又始终魂不守舍的,是以才用过晡食不久后,便早早熄灯。
可老妇人年纪大了,稍有心事便难入睡,在黑暗里翻来覆去许久,始终清醒不已,无奈之下,身边的婢子听了红夫的话,往阿绮院里去讨了些凝神安眠的香来。
刘夫人不懂香,这样的东西从来都是阿绮派了人来料理的。
香点了好一阵,又饮了安神的茶,老人家方渐渐睡去。
屋里没了动静,守夜的婢子们便也往侧间去睡了。
刘夫人素来心善,夜里不常唤人,更不会随意苛待责怪下人,婢子们守夜也不十分警惕。
便是万籁俱寂时,隔壁的早已阖上的屋门,却忽然被人从里面悄悄打开。
一道鬼祟的影子自其中飞快闪出,躬腰摸墙,小心翼翼前行,至刘夫人屋外,趴着仔细听了半晌,见无动静,方轻轻推门而入。
半刻钟后,那影子蹑手蹑脚,原路返回。
……
阿绮自那日知郗翰之已在蜀地大胜后,心中便已有数,暗暗估量着,想来便是这两日,宁州也要有消息传来。
果然,三日后,她便收到了崔萱的信。
信中所言,一如她先前预料。
蜀地与宁州相连,自蜀地南下,翻过山川,便可入宁州境内,如今宁州的许多僚人,便是这百余年间,受北方战乱侵扰而不得已南迁而来定居的。
此番郗翰之伐蜀,自又有成千上万的蜀地僚人,恐累及自身,不断翻山越岭,迁徙入宁州。
宁州各族混杂,一有外族迁徙而入,自要生乱。各方势力僵持之际,难免大小冲突不断。
刺史在宁州经营多年,与各方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遇上外来客,反而因此倍受牵制,只得一味抵抗驱赶。蜀地僚人性烈,一怒之下,起了冲突,刺史不幸受伤,不出三日便一命呜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