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临行前望着此处一砖一瓦,心底自也有感叹。
她抬眸直视苏后,微笑道:“阿绮也还记得,从前承欢太后膝下的时日,实在该感谢这些年来太后的抚育之恩。”
无论太后抚育她,出于何种目的,到底也算将她娇养长大。
苏后望着眼前女郎,眸光复杂,好半晌,道:“如今我倒有些舍不得了,本想教你留下,可你们新婚的夫妻,我这个做长辈的,自不好生生拆散。”说着,她转向始终未发一言的郗翰之,佯装肃然嘱咐道,“郗卿,阿绮于我,可当真如女儿一般亲近,你定要好好待她,日后若我想见她,你可不能拘着她,不教她回来见我。”
此话颇有深意,却是在暗示郗翰之,日后身在外,若朝中有召,绝不可拥兵自重,拒不应召。
郗翰之自然明了,不动声色拱手答:“太后多虑,臣定亲自携阿绮前来。”
苏后对他如此作答颇为满意,遂又问了两句别的事,便拉过阿绮坐到身边,遣他先去:“郗卿,我与阿绮还有两句贴心的话要说,你且先往便殿去饮些茶,稍候片刻。”
郗翰之望一眼阿绮,恭敬起身退去。
殿中一时只余苏后与阿绮二人。
苏后方才还慈和的面目,渐渐变得忧虑。她拉着阿绮的手,语重心长道:“你这孩子,当日我已教你,可留在建康,不必随郗翰之往寿春去,谁知你竟改了主意。”
阿绮道:“太后,那日在寺中,阿绮为了阿秭的婚事,答应了太后,要与他安然共处,自然要做到。”
苏后轻叹一声,道:“你呀,与你父母一个性子,执念颇深。罢了,如此也好,你随他同去,也教我更放心些。他一个寒门庶族出身的,手握兵权,难免生出妄念。你且替舅母好生瞧着他,时时督促着才好。”
“最重要的是,若他当真野心难驯,你定要告知舅母,好教舅母将他除去,你也可早日回来,再挑个合心意的郎君。”
☆、梅岭
话音方落,阿绮稍觉诧异,下意识抬眸望一眼苏后。
她记得,前世也曾到这宣训殿中向太后辞行,太后虽也多有不舍之意,却未曾如此直白地说过要她警惕着郗翰之言行。想来是因自己先前表明对这婚事的不满与对郗翰之的厌恶,反倒让太后不再避讳真实意图。
只是她身为父亲的女儿,即便再厌恶郗翰之,也觉不会因自己的私心而阻他仕途。
毕竟,他的确才能卓著,有雄心壮志,她还盼着他,能如前世一般,领晋人重回中原,一展国威,替父亲实现毕生夙愿。
在苏后一眨不眨地注视下,阿绮静静垂眸,低声道:“阿绮定督促着他,始终将国事与百姓放在心上。”
如此答复,实则是避开苏后话中深意,佯作不懂。
苏后幽深的目光闪了闪,忽而笑道:“罢了,也是我糊涂了,你一年纪尚轻的小娘子,初入夫家,本不该教你担着这些事。且去吧,待得了空,定常领着你夫君回来瞧瞧。”
二人遂又叙了几句话,阿绮方起身退去。
殿外宫人一见她出,忙引着往偏殿去,与等候已久的郗翰之一同出宫城。
二人相顾无言,只一前一后地行去,直至出得宫门,阿绮方登车道:“郎君若还有公事,可自离去,我往梅岭去。”
她话音委婉,却是在暗示他,莫与之同行。
梅岭位于城南,本属郊外,却是块风水宝地,多年前便被先帝指给亲妹妹庐陵长公主做墓地,后来大司马崔恪峤逝世,也葬此处。
她如今要离去,想来此生再入建康的机会,也十分渺茫,便欲往梅岭祭拜父母。
然郗翰之沉默片刻,却仿佛并未听懂她话中之意,只立在马上,隔着一层薄薄车帘,道:“我无事,与你一同去梅岭吧。这两年里,我鲜少入建康,也久未祭拜大司马,临行前,正该去一拜。”
阿绮知他此言乃真心,遂未再拒绝,只想着,一会儿勿同去便是。
长檐车随郗翰之的坐骑同行,大半个时辰方至梅岭墓地。
崔恪峤乃近年来崔氏一门中最出类拔萃者,其闲雅公允,风流气度,上至士族公卿,下至平民百姓,无不景仰,身后这一处墓地,也常为人怀咏。
崔家自有守墓者,常年在此,一见阿绮前来,忙迎上前来。
其中为首者,便是曾为崔恪峤府中仆从的鲁任。
鲁任年岁大了,自崔恪峤过世后,便自请至梅岭守墓,日常也替崔府管着一处田庄。他看着阿绮自小长大,后来又常见郗翰之跟在崔恪峤身后,与二人皆十分相熟。
今日见终为夫妻的二人同来,他正有些欣喜,遂拖着不便的腿脚亲自赶来,边为二人开道,边笑道:“大司马临终前,最记挂的便是女郎,如今女郎终与使君一同来拜祭,公主与大司马若能知晓,定十分欢喜。”
郗翰之行在前,闻言下意识勾起唇角,平日里总不苟言笑的肃穆面容间,也多了几分柔和之色,道:“崔公于我,从前便如师如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