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来她跟自己生疏着,他无奈地笑着,也不着急了。既然把她领回府认祖归宗,也算是完成父母的夙愿。
薛醒玉今日穿着碧色纱裙,裙摆如荷叶盈盈,肤白发乌,云鬓高耸,珠翠满头,一切穿戴的用度,都是以郡主的级别发配。
只是换了一套衣服,梳了一个繁复的发髻,贴身丫鬟桑叶都认不出她来,何况是薛义呢。
薛义不是一个奢侈的人,由来就节俭,即使住在舒心奢华的阳春苑里,他也没去享受,明明身上还带着监牢的刑伤,他也没在床上卧着休养。
薛醒玉等人来阳春苑探望他的时候,他正在庭院里练剑。
……刻苦勤学这点,薛义和薛离昭不愧是父子。
薛义知道有人来了,仍然是不慌不忙地把一套剑术练完,这才收了剑,轻拭鬓边的薄汗。
萧樾抚掌,赞道:“看薛大人舞剑,可真是赏心悦目!”
自然是的,薛义本是武林世家出身,族中都有一套独家剑术传授,剑法更加严谨。
如此专业的剑术,连女孩家都看得目不转睛。
薛义不卑不亢地朝萧樾拱手,“见过郡王爷。”
目光转向萧樾身边的薛醒玉时,他眼神复杂,“……郡主。”
怎料到,昔日养在膝下的小子,不禁是个女儿,而且还是个皇室宗亲的贵族千金。
上个月他中了蛊毒,性命垂危,薛醒玉回蜀州把他救了回来后,他便料理了姜氏。
念及她到底是女儿的生母,是以留她一命,写了一纸休书与她,从此互不相干。
那时,姜氏恶意地说出真相,说他薛义眼神不好,疼爱了那么多年的嫡子,就是个姑娘,白白疼宠了那么多年却是一个赔钱货,浪费了多少资源。
而货真价实的唯一男丁,却被女扮男装的假小子苛待了那么多年,又得不到家族的培养,唯一男丁却是废掉了。
看姜氏恶毒的笑容,薛义心中没什么感觉,心道他早就知道嫡幼子是个嫡幼女,而他身上的蛊毒也是幼女驱除的,他不怪女儿占了嫡子的身份使用了那么多的便利。
姜氏也够狠,看到薛义对儿子是女儿这件事没多大的反应,她便拿出了另一件秘密来刺激他。
“薛醒玉不仅是个女孩家,而且她还不是你的骨rou!薛义啊薛义,替别人养了十七年的女儿的滋味可好受?把别人的女儿捧在手心如珠似宝地宠爱着,纵容她欺压你唯一的儿子,气不气?恨不恨?”
薛义心神巨震,若不是本身的涵养足够,他都恨不得当场把姜氏砍杀了。
即使他的确喜爱薛醒玉,得知她不是自己的骨rou时,时代那种男权思想也忍不得被妻子绿了。
当时真是恨得心头绞痛,每每想起闺女不是亲生,而是姜氏与他人私通的证明,薛义便难受得夜不能寐,还有他唯一的儿子薛离昭这么多年因为庶子身份饱受外人的欺辱,他却该死地不闻不问……
正在他痛悔之时,突然就收到了明降暗升的调任通知,他没有欢喜,只是迷惑为何恭亲王府如此器重他,明明与他暗中结盟的,突然却明目张胆地给他调任升迁了。
薛义满腹烦绪,想的全是薄待了唯一的儿子,养了别人的女儿,并没有升官的喜悦,而隔壁白家老兄却羡慕得紧,几次旁敲侧击问他是不是高攀了什么权贵。
就在薛义闷闷不乐地带着府上姨娘和两个庶女赴往保州,不想和离后的姜氏还不肯放过他,转头就把他卖了。
他因为与外邦勾结,立即被抓入牢狱,被新君判下斩决,诛九族之罪,当刑具在身体上试用,薛义才从这一连串莫名的变故中反应过来。
什么楼兰国书信,他完全不知道,开始大喊冤枉。听说家中女眷要被流放充营ji,想到老母亲已过七十高寿,老迈无力,兰姨娘怯弱的性子,两个庶出女儿尚且幼小,薛义怒红了眼。
想要用武力冲破囹圄,却该死地被喂了软筋散,浑身使不出力气,只有受挨打,受欺辱的份儿。
昔日威风八面的武林盟主,任他武功高强,此刻如同虎落平阳,不堪折辱。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只盼有人洗刷他的冤屈,还他的清白,救他一家老小出水深火热的绝境,如果有那一个人,他今生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拼命报答!
不料上天听见他的愿望,当真派人来救他一家老小了。来人强势命令放人,那威风的架势他至今还记得,令铁血如他亦激动得眼眶泛红,差点就要下跪。
不想被为首的将军扶住了,他神情略有些高门子弟的骄傲,“您帮王府养大了郡主,冲这养育之恩,不论您犯了多大的罪,都能替您翻案。”
恭亲王府的势力之大,只手遮天,新皇撼动不得,忌惮七分,不敢与王府正面刚,于是就拿薛家试牛刀。
而恭亲王府那样的地位,又何需在意小小薛家的命运?
他们却说他养大了王府的郡主,从他们的眼神中可看到羡慕有之,敬佩亦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