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子来给她擦眼泪,她看见九思哭得伤心,忍不住自己也落下眼泪:“我的乖囡囡,好端端的突然哭什么,回来季家,以后祖母便护着你,谁也欺负不到咱们九思。”
九思红着眼眶摇头,没有一点儿哭声,只任凭眼泪不停的掉,那些眼泪仿佛是在一个不见天日的深院之中,憋到现在才涌出来,遁藏在心里随着病榻一并缠绵近十年的的悔恨,到如今流泪也使它无法减轻。(1)
眼泪沿着季候氏两侧脸颊流个不停,却一面宽慰她:“你这丫头快些收了眼泪,待会要去拜你祖父,他瞧见你两眼通红的,定要怨我老婆子没能看顾好你。”
“祖母知道你心里头伤心,只是你还小,不管是祖父还是你父母亲,他们在地底下总会护佑你一生顺遂。”祖母抚摸她额前的绒发,目光柔和:“你不过十五岁,日后的路那么长,定要看开些才是。”
九思拉着祖母的手,含泪点头应下。
作者有话要说:
引用并改编自英国作家查尔斯·狄更斯的《艰难时世》(1954)中的选段。
☆、第四章
季家的宗庙祠堂设在西后楼穿廊处,随祖母从后房门出去,穿过倒座后头的抱厦厅,西角门被花墙掩映住,难得秋季里这一簇一簇的花还开得极好,只是看上去杂乱无章,应是许久未有人打理的缘故。
自父亲流放,祖父仙去,季家这七年已呈凋零之态,只余下大伯父这一脉相承,然季宗德为人懦弱,朝中不过是附庸之辈,官至六品已是极致。
走过穿廊便可以看见一座八拱角牙祠堂,正中央高挂一幅烫金牌匾,上头的字乃是名家所书,两边皆是由曾祖亲笔撰写的季姓渊源和族中荣耀,堂前稳台悬着皇上亲赐的旗杆石,上边篆刻“赤胆忠心”四个大字。
祖母虽随祖母姓季候氏,但平日里也不能随意踏入祠堂,只侯在穿堂处,让九思进去拜过。
回去的时候,季候氏特意带着她往别处绕了一圈才回到世安居,早晨还没瞧见祖母院内墙角两株金桂已是丛桂怒放。
她忽的有些惊喜,惦念起芙巧那一手桂花糕的味道,叫了两个小丫头趁新鲜摘了满满一簸箕。
芙巧有些讶异,“三姐儿怎么知道奴婢会做桂花糕?”
九思瞧了一眼坐在前厅内乐呵呵的祖母,道:“听祖母在信里说的。”
芙巧一下笑开,喜滋滋的说:“奴婢这点手艺上不了什么台面,只去年做了一回桂花糕,没想着还被老祖宗惦记着写在信纸里告诉小姐呢。”
九思拍了拍手里的碎花屑,嘴干了半日想进去喝口茶,前脚刚踏进门,就听到院门口悉悉索索的一阵脚步声,她头也没回就猜到定是林氏带着那劳什子Yin阳先生来了。
林氏一改平日里的矫揉造作,一路过来风风火火的朝季候氏请安。这几日丧期,府内女眷仆从穿的都很是素气,林氏蹲膝请安,露出腕上一只乌鸡种翡翠镯子极为打眼。
季候氏一眼就看见,面色如常,端起案展上的盖碗喝了口茶才叫她起来。
林氏这近二十年都是这么过来的,哪里会晓不得老祖宗的脾性,忙不迭收敛了刚才张扬的做派,愈发小心翼翼的赔笑道:“母亲,儿媳从贲元山特意找来了一位大师,师出贲元山的一位常仙,在临安这一带都很有名气。”
季候氏磨着手里的玉扳指,半响才道:“你怎么就晓得别人很有名气了?”
林氏面上笑着道:“儿媳特去好几户勋贵人家询问过,都道这位大师是有些真本事的,不如先请他进来给您瞧一瞧。”
九思垂首去看衣衫上的绣纹,林氏惯爱耍这些不入流的破烂把戏,谁不晓得她心心念念要将这大师请进来是做什么?无非就是想拿丧事做些文章。
上一世她就是领着这使了银子净听她吩咐办事的大师,来祖母院内说是看什么风水,实则把九思命格太硬,是不吉之人这些消息散布出去。
林氏这步棋蠢虽蠢了点,却是下到了点子上,九思八岁随父母流放房县,骨子里刻着自卑,每每与人交谈生怕别人提及自己的身世。
过去的九思哪里经得起她这么一激,当时就是又哭又闹要搬进了东角的那个院子里,似乎以此便能证明什么似的,这等举措非但没有阻止临安城内沸沸扬扬的谣传,反而往自己身上坐实了那些烂名声。
季候氏独挑季家这个大担子几十年,从来不是吃素的,唯独就是被九思所拖累。
季侯氏此时便没做声,反而转头去问九思:“这是你父母亲的大事,总该学着做主,说说你觉着如何?”
九思抬起垂下去的头,笑的很是腼腆,一副不经事的样子:“孙女也不懂这些事情,只记得父亲生前信佛,在房县时还时常念叨,若是能回临安,一定要去云台山上拜一拜那位老故交。”
这一段儿季候氏是不知道的,吃惊不小:“我竟晓不得老二竟还礼佛,只是不知道那位大师法号是何才好派人上山请他一趟。”
父亲虽是个文人,却是不信佛的,九思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