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的舅舅。”
“你是我亲弟,便是他的舅舅呀。”
“我不是。”
“你不承认也得承认,我们可是滴血认过亲的。”
闻月一句话,将他所有的辩驳又再次闷进了心里头。
事实摆在那儿,闻昊不承认也得承认。
彼时,闻昊的手还附在她的小腹上。
他略显尴尬地想要收回手,却忽然被她伸来的温柔小手给盖住。他怕伤了她腹中孩子,也不敢用力,只好呆呆地任她覆在他手上。
她见他难得乖顺,心中已是愉悦,她娇娇同他在笑:“昊儿,从前未寻着你那时,阿姐就总在想,昊儿长大了该是何模样。而今见你这般清俊磊落,武艺高强,阿姐心里高兴极了。从前在江南乡野,没少人嘲笑阿姐是孤女,眼下你回来了,阿姐便再不是一个人了。今后有谁再欺负阿姐,阿姐都不怕了。”
“不有那谢翊嘛。”闻昊昂着脑袋,“我看他可是欢喜你,欢喜得紧。”
“那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她幽幽笑开:“谢翊是你姐夫,而你,是阿姐这辈子永远最亲的人。”
“说得倒是好听。”他充耳不闻,冷声讽刺她:“可有朝一日,若谢翊与我要做抉择,你定然选得仍是他。”
她未立刻作答,只摇头在笑。
过了许久,她方才抬眸,一脸正色:“若真有那一日,我会选你。”
她眼中那股莫名的执着笃定,叫闻昊有一刻恍惚,有那么一瞬间,闻昊是相信她的。可冷静下来,他又觉得自己太天真了,饶是世上任何一个人要做选择,定也是选谢翊,而弃他的吧。毕竟……谁会将一个阉人放在心上。
他轻笑一声:“你也就骗骗我吧。”
“昊儿,我没骗你。”
她将他的手攥得死紧,眉头微皱,确像是认真在做抉择。
她说:“昊儿,我会留你生,而后,同谢翊一道死。”
得闻此言,闻昊心头一震。
在他预想的结果里,闻月可以是避而不答,也可以是含糊其辞,却绝不该是如今答案。
他别开脸,虚晃地笑了笑,“这种话,听过就算了。”
“你不必不信。”闻月回以一笑,她遥望远处屋檐,目光变得遐远——
“昊儿,这是阿姐欠你的。”
闻月话音落下,长久后,两人都未在说话。
风声撩动着院中百花,任花枝树叶摩挲,发出窸窣声响。
闻月拍拍他的肩,宽慰自己,也是宽慰他:“昊儿,如今你都回到阿姐身边了,便不要再去想那些可能了。今后,你那儿也别去,就待在阿姐身边。阿姐虽然细胳膊细腿,但勉强也能保护你。更何况,这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她轻揉了揉自己小腹,同他笑:“待你侄儿出生了、长大了,阿姐定也老了,到时候便由着他护我们周全了。”
闻昊自来冷情,照理说,他该是对她所说完全无动于衷的。
可是,听她眉目温柔地畅想着未来,他那般残暴狠戾的少年,竟也生出了些许恻隐之心,心头不由地软了,居然意外地开始向往平和安宁的生活。
他沉着嗓子,难得主动地开口问她:“准备给孩子起什么名字?”
“谢然。”她说,“顺其自然的意思。”
“好名字。”
得他夸奖,闻月竟是一怔,眼都瞪圆了。
她将他带回定宁城已有半月,骂声不少,却从未听他口中说出个好字。
而今得他此言,闻月心间满是喜悦,笑容根本藏不住。
她恍惚想起,那夜谢翊拥着她,告诉她人世境遇不同,闻昊心性已长成,或许是他的心是她捂不热的。可时至今日,闻月能大言不惭地告诉谢翊,虽境遇不同,但人皆脱不了血缘之亲,饶是再铁石心肠之人,亦是有情的。
凉亭外,繁花正茂,一切皆是生机盎然的模样。
闻月由衷觉着,终有一日,闻昊定能放下前尘,同她一道,好好生活下去。
而彼时,闻昊也正暗自出神。
当闻月甫一说起那未出世的孩儿的姓名时,闻昊便猜到,她腹中孩儿便是当年被他推下水的那个孩童。
世道轮转,前世的闻昊,做梦也想不到,那个险些被他害死的孩童,竟会是他的亲侄子,还将在今世与他有过那般手足相贴的可爱缘分。
至于那个被他所害,一尸两命的冤魂,竟成了此刻对他无微不至的亲姐。
闻昊悄然握紧拳,感叹老天对他未免太过不公。
凭什么旁人唾手可得的亲情、圆满,在他这儿却难如登天。
凭什么他这一双手……要沾满至亲的血。
☆、离别
夜风微凉, 驱赶了夏日的闷热。
后花园中, 闻月坐在荷塘边, 赤着脚, 双脚踢踏着水花, 笑得很欢。
谢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