夷亭之时, 谢翊见她心仪王道勤, 向往岁月静好,执意嫁人,他也曾动摇,甚至放弃了带她离京的打算, 任由她嫁给旁人。只可惜, 机缘巧合,她还是同他一道走上了上京之路。自那时起,谢翊便告知自己,这是上天赐予的机会, 他绝不能就此罢休。
他一步步捧着自己的心,试图温暖她。
只可惜,她仍旧接受不了这世重生的他。
知他策反,她意欲与他一刀两断,甚至不惜以三年不入上京来割舍。
他能理解她重活一世,急欲活下去的决心。
只是他唯独不能理解的,是他前世实在太过大意,竟未察觉出她百般抗拒他,居然是因爱上了旁的人。
到底是何人能引得她如此欢喜,谢翊当真恨不得杀了他!
心头怒极,谢翊抡起酒坛,猛灌一口。
须臾之后,他狠狠将坛子摔落地面,任“哐当”一声响彻室内,碎片横飞。
酒楼包厢外,罗宏闻声,飞快推开门。
眼见室内一片狼藉,谢翊身前酒坛已垒成小山,罗宏不由蹙眉。
他走上前,拦下谢翊正欲拆酒坛的手,劝道:“殿下,这都整整五日了,您军情不阅,朝堂不上,日日宿醉酒楼,也不是个事儿啊!从前您同属下道,酒不能消愁,怎到如今就偏听偏信了呢!”
谢翊恍若未闻,挥开罗宏凑上来的手,打开酒坛。
罗宏见状,一把抢过酒坛,无奈道:“殿下,酒多伤身。若您真是放不下闻月,便是一句话,我罗宏就是拼上这条命,也要替殿下将她从国师府绑回来,日日夜夜将她守在辰南王府中,让殿下得以舒心。”
罗宏是个莽夫,唯独能为谢翊做的,仅是如此。
谢翊闻言,蓦地笑了,“我何尝没想过这招,可闻月那人,自来有办法用一千招方式叫我破功。”
“殿下,她去江南三年,也不见得是坏事。”
罗宏压在他耳畔,低声道:“殿下成败便是在这三年,若三年之后,殿下仍旧心仪于她,再将她弄回来就成。”
“罗宏你错了。”
“殿下何意?”
谢翊语气寂寥,“是我赌不起。”
他赌不起这三年别离,更赌不起未来之事。
前世她爱上旁人的前车之鉴在此,谢翊哪敢赌这三年的可能。
三年,都够她喜欢上一个陌生人,再与对方成亲生子,相濡以沫。
平心而论,让闻月离开,让他独自面对如此未来,谢翊接受不了。
重生之时,谢翊的夙愿之一,便是闻月。
谢翊愿为她达成一切心愿,但唯独放弃她,他做不到。
倘有一日,他登上那至尊的位置,往后数十年无她相伴,那又算什么。
可若为她放弃夺位,置辰南王府于不顾,废弃那么多年的苦心孤诣,将身家性命交托晔帝手中,谢翊也绝不甘心。
此刻的谢翊,是两难的。
“殿下……”
罗宏见他失魂模样,欲言又止。
谢翊未置一言,抢过罗宏手中酒坛,又灌了一口。
扶着桌角,谢翊缓缓站起身来,揉了揉太阳xue,摇摇晃晃地朝外头走去。
连续五日沉沦于烈酒之中,除却头一夜,借着酒劲他得以昏睡过去。往后四夜,他再无好眠,越试图醉下去,却越发清醒。甫一闭上眼,眼前便全都是前世闻月死去那夜,那身被湖水浸透的衣衫,以及她那双死气沉沉的脸。
醉了又醒,醒了又醉,如此往复,头痛欲裂。
可是,扪心自问,谢翊真想就此放过她,放过自己吗?
谢翊知道,他的答案是不甘。
前世,他尚能用然儿,用那未出世的孩子要挟于她。
可这一世,摊开手心,他手上空空无一物。
他手上没有她在意的人与物,至于他自己,她更是毫不在乎,将他视如洪水猛兽。
这一世,面对那颗捂不热的心,他该怎样?
怎样才能留住她?
*
临近腊月,最是一年商贸往来密切之时。
上京东街之上,摊贩叫卖之声不绝。
谢翊孤身一人在长街上走着。人愈多,愈衬得他身形寂寥。
途径小巷之时,一辆马车与谢翊擦身而过。
马车中有一女子撩着帘,睁着双大眼,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上京街景。时不时还要跟车夫议论几句,一瞧便是自打京外来的女子。
与谢翊擦肩的那一霎,女子不知见了什么,忽地怔愣片刻。
待反应过来后,她急忙让车夫放慢脚步,整个脑袋都探出了窗,像是急于探寻什么。
而后,未等车夫彻底将马车停稳。
她已提起裙摆,跳下了车。
谢翊脚程快,不似平常在朝中等闻月时,故意放慢脚步。
因此,当那女子追上他时,已是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