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点头。
落了门栓, 他慢条斯理得走向她,好整以暇地笑着。
烛火映出她的拧成一团的眉。
谢翊走上前去, 以拇指替她压平额上褶皱:“别老是皱眉,会老。”
她抬眸看他, 难得安静:“你我都是活了两世的老人了, 虽仗着张年轻皮囊,其实心都是老的。”
谢翊掸了掸身上尘土,与她一道在床边坐下。
蜡烛烧到了芯,噼啪在响。
这是室内唯一的声响, 一切静得出奇。
火光迎着她正脸照过来, 一双清灵的眼眸落在眉骨的Yin影中,愈发深邃。
鬼使神差地,谢翊伸出手,附上了她的脸颊。
烛光下, 他笑意温柔,“算来你我相识也快十六载了,阿月,你怎么都不会老呢?”
“你错了。”
“嗯?”
闻月反驳他:“即便算上你重生的十年,自前世夷亭相遇起,你我也仅不过十四载。谢翊,是你算错了。”
“没算错。”他认真道:“我认识你是十六载。”
“那多余两载从何而来?”闻月纳闷。
谢翊却并不答,只望着她,出神道:“真希望能见得你老来模样,那时,一定同现在一般好看吧。”
四目相对之时,他目光灼灼,眼中情绪满得快溢出来。
望进他的眼,闻月不由自主地忘却了情绪,本能地劝慰他。
“会有的。”她笃定看向他,字字恳切:“你我熟知前世命理,这一世定都能见到未来的!”
他未答,反将目光长长投向远方。
他说:“阿月,自今日起,斗争才真正开始。”
闻月点头:“白日午门断义一事,我既愿上你的马车,便未打算置身事外。”
谢翊笑笑:“你我早已是局中人。”
“嗯。”闻月把玩着木梳,“你深夜造访,应该是有话要对我说吧。”
“近期务必处处小心。”他提醒她。
“我知晓。”
谢翊站起身,立在她跟前,语气恳挚:“太子一派今日竟敢在朝堂上论及娶你为妃一事,便代表他们已对你志在必得。而七皇子一派,定不会善罢甘休。你为国师,必须保持中立,倘若为其中任何一人所用,前国师前车之鉴在此,晔帝绝不会留你。”
闻月认真昂首。
谢翊所言,委实有理。
早在今日早朝结束之后,闻月心中已有预判。太子一派如此为之,便是想将她也拉入朝坛这趟浑水中。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同谢翊在奉她为命相女的前夕说过的那样,不信任何人,只信自己。
谢翊言毕,转身便要离开。
偏生这时,晔帝派来巡防的宫人见闻月寝殿中有火光,便敲了门:“国师可睡下了?怎么灯还亮着?”
烛火当前,谢翊脊背笔直立于殿中。
秋风从外头透进来,引得烛火翩翩摇曳。
光亮投射在他背后,眼见他颀长的身形就快映上殿门,叫宫人察觉。
闻月连忙踢了鞋,赤脚跃至他跟前,挽着他的臂将他往榻上带。他身形高瘦,即便站立再侧亦有被察觉的风险。她索性用力将他后背一推,摁在进榻里。
她这一串动作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此刻,她感知危险、神情警惕。
可谢翊见她这紧张模样,竟生了些笑意,粲然笑开来。
闻月急忙瞪他一眼,暗示他提起十二分Jing神。
须臾之后,整顿完毕。
闻月坐在床头,取了木梳,往地上轻轻一掷。
木梳落地,声音闷闷,却足以让殿内外的人都听见。
闻月长长打了个呵欠,“正梳头,熄灯准备睡了。公公这一声,差点将我魂都叫破了。”
“国师恕罪。”
“不必罪过。”闻月凛声道:“今后无事别来叨扰。”
“是。”
闻月难得对仆从发火,宫人见她语气不善,识相地飞快跑了。
闻月听见脚步走远,凑过身去,吹熄了烛。
偌大的寝殿,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谢翊仰躺在闻月的软榻上,双手枕在脑后,一派安逸。
他眼梢微微弯着,调侃她:“反应很快。”
“要不然呢?”她白他一眼,“那宫人名义上是给我巡防,实际上是晔帝派来监视的。若被他瞧见你在我房内,性命堪忧。”
他缓缓放下双手,坐起来,正色道:“放心,无人敢威胁你性命的。”
闻月自嘲地笑:“我虽官拜国师,可在权臣帝王眼中,捏死我如捏死蝼蚁般简单。”
“谁人敢动你?!”
黑夜之中,谢翊目光赤红,“还得我谢翊同不同意!”
谢翊一脸巍然。
即便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闻月亦能感觉到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