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杯壁。他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乱撞,苦苦哀求道:“我知道不是她,她闲来无事杀太子做什么!你能不能……能不能跟父亲求求情?”
短短几秒内,种种猜测如同喷发的岩浆般争先恐后射出,在窦贵生心上烧出无数滚烫的洞。
对,是九皇子。此举一箭双雕,既能杀了太子,又能除掉鹿白。皇帝坐享其成,正好有机会叫宝贝儿子登上太子宝座,压根不会理会真凶是谁。至于自称是亲爹的吴玉呢?正好,一起办了。
当然,也可能是吴玉。老匹夫深不可测,表面维护东宫正统,私底下却跟九皇子搅成一团,就是个实打实的墙头草。大势所趋,太子那里是换不来任何好处了,保不齐老匹夫会先下手为强,以此胁迫皇帝和未来的皇帝做出让步,强行把他们拉到同一根绳上。
丞相之上,还可再进一步。
除此之外,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即鹿白的单纯莽撞全是伪装,实则她就是个包藏祸心、无恶不作的黑心莲呢?
窦贵生对产生这等想法的自己讥笑一声。怎么可能,她哪有那个脑子?
十六皇子哽咽着哭诉:“江如要把人交给刑部,说不定还要砍头。就算、就算不砍头,入了大狱都得先受刑,小白她……她受得住吗?”
“什么时候的事?”窦贵生缓缓跪坐在十六皇子身旁,声音温柔缱绻,如同安抚稚儿的母亲。
“有半个时辰了。”一滴眼泪顺着低垂的鼻尖滚落在地,啪嗒碎裂,水光四溅,一如十六皇子同样不堪一击的爱情。
“芳姑怕我着急,一直没说。甄秋告诉我时……人已经被带走了。”
“不必心急。殿下回去等着吧。”窦贵生轻声重复了一遍,“她命大着呢。”
他的脊背挺得很直,如同一根迎风而立、坚韧不灭的红烛。烛火在白石宫道上渐行渐远,烧得很沉默,很平稳,
十六皇子想问,却没有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急,你当真不喜欢她吗?
同样地,窦贵生也没有开口:若我能救她出来,你会不会永远待她这么好?
窦贵生并不急。他把自己的慌乱情绪挖了个深坑埋起来,用树枝和落叶盖好,覆上土,在上头踩了几脚,便装作如履平地,无所畏惧。
不过是些沉疴旧怨,他安慰自己道,在后宫浸yIn了这么多年,在太子和九皇子间周旋了无数回合,只要心不乱,就保准不会出错。
然而,事件发展远比他想象得更严重。先从皇帝家事变成了国事,又从国事变成了国际大事。
主理此案的是刑部崔侍郎。此人母亲是皇商,父亲是已故太傅,家中又富又贵,又有权又有钱。犯不着巴结媚上,犯不着送钱送礼,且性情古怪,孤高固执,因此与谁都无甚来往,连丞相吴玉都不放在眼里。
皇帝心知此事蹊跷,唯恐这个死脑筋查出什么,坚决不同意由他主理,但耐不住朝臣坚持,吴玉坚持,就连九皇子都信誓旦旦,泪洒大殿:“流言可畏,圣上定要还我清白!”
这声生疏至极的“圣上”叫得皇帝心口酸疼,他只能妥协。
按照程序,入了刑部大狱先有一道“迎门礼”,甭管有没有罪,进来先杀了你的威风再说。倒不是什么酷刑,只是打屁股而已。
又是打屁股。鹿白被按到刑凳上,甚至有些暗自窃喜。这回不用扒裤子,甚好。
刑部的狱吏可不是典刑司娇娇弱弱的小太监。打第一棍的时候,鹿白皱了眉,别说,还真有点疼。打第二棍的时候,她下意识抬手捂,才想起手被人牢牢按住了。打到第五棍,疼痛和麻木沿着坐骨神经飞快地蔓延,瞬间侵占了下半身。
打完十棍,鹿白前胸后背已经shi透了。
狱吏把她拖到牢里,扔了包黏腻、腥臭的药膏过来:“好生擦,没使多大劲儿。”
鹿白趴了半晌,才呲牙咧嘴地爬起来:“这叫没使多大劲儿?我打你试试!”
外头无人应答,她也只敢冲空气逞能而已。
这可如何是好!
屁股如何是好,十六殿下如何是好,太子如何是好……窦贵生如何是好呢?
忧国忧民的鹿女史开始了一连串的担心,唯恐自己拖累了别人。至于她自己,她倒是很有信心,天知地知,毒真的不是她下的。
她并不知道,周国的法度并非如她所想,是一个冰冷无情、公正无私的机器。它是一个有血有rou的人,有私心,会偏帮,不总是惩恶扬善,不总是忠于事实。
当晚,崔侍郎便亲自来狱中审问疑犯。鹿白三缄其口,一个字都不肯说。
在牢中待了大半日,她反复回忆、仔细咀嚼,品出了许多被她忽略的细节:
譬如端着托盘的贾京,在递出贡酒的那一刻,袖子壮烈地抖了一下;
譬如九皇子的杯中刚满,他就迫不及待地一饮而尽,仿佛急于证明酒是好酒,绝对无毒;
譬如太子饮下酒之后,吴玉状若咳嗽,实则暗地松了口气。
酒的确是好酒,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