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转。
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对她, 对杨信, 这道理同样适用。
入城后, 他们的确有过几个时辰的悠闲时光。
杨信设宴款待了众将, 或者叫赔礼道歉也可以。众将皆是忧心忡忡,根本无心饮食,匆匆用过饭之后, 便再度商议起反击对策。鹿白和甄秋有幸, 作为十六皇子的随侍列席旁听。可能是觉得他们听不懂, 且短短时间也形不成统一意见,众将便没有避讳。
蔺山地势险峻,杨信颇有占山为王的架势, 背靠悬崖天险,将城池建得比水泊梁山还要坚固百倍千倍。这个不吉利的比喻再次叫鹿白心中一跳,暗自呸了两声。
众将仍在争论, 尤以查门戈的嗓门最大:“突围能有几分胜算?蔺山地势如此复杂,你我谁熟悉,谁敢保证冲得出去?冲出去就一定能跟邹义汇合吗?万一出去正跟陈军撞上, 岂不是被瓮中捉鳖了!”
窦贵生“噗嗤”笑了一声,引得查门戈怒目相视, 他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当了“鳖”。
邓献与查门戈共事多年,深谙此人脾气秉性,没有十足把握绝不轻易出动。他无奈劝道:“不突围, 还有别的办法吗?”
查门戈没好气道:“我看后头悬崖也不是很高,现在往下撤也来得及。”
杨信剔着牙漫不经心道:“不行啊,后头都上冻了,爬下去摔死你。”
查门戈立马改了主意:“我觉得突围挺好,不如就叫杨信去吧。”
杨信:“我?我就不同意突围,蔺城守个一年半载不是问题,何苦要浪费那功夫跟他们拼命?”
查门戈:“守不住又当如何!”
杨信:“还没战呢查将军就灭自己威风了?”
查门戈:“你先前拖拖沓沓不愿出兵,现在又对邓帅决定再三阻拦,我知道了,你是陈军的jian细,琢磨着怎么耗死我们吧?督军,此人不斩还等什么呢!”
杨信:“你成天嚷着这个是jian细,那个是jian细,我看你自己才是jian细。你,你,你们都是jian细吧?”
查门戈:“你放屁!”
邓献:“……谁说决定了,这不正在商议吗!”
鹿白暗自叹了口气。瞧瞧,瞧瞧,武将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儿去,一个不和便上升到道德层面,忠jian善恶的帽子一扣,便可以堂而皇之地开始内讧了。
众将不欢而散,只剩下窦贵生和杨信,还有在疲惫和担忧双重打击下昏昏沉沉的十六皇子。甄秋架着人回了房,鹿白落后半步,亦步亦趋地护在后头。几人刚走没多久,窦贵生也告辞了,瞧着颇有种急不可耐的意味。
是以鹿白刚把十六皇子送进房,一转头,就见到幽灵似的人影立在身后。依旧一身红衣,依旧冷冷淡淡,依旧半睡半醒,依旧随时都可能掏出戒尺敲她的手心,大骂一声“放肆”。
她没来由地一阵紧张。如果她不那么傻,不那么抗拒他,也许就会发现,他袖子下的拇指正不由自主地抠着无名指上的茧。在那晚没能杀了她之后,他就知道,他往后再也杀不了她了。
她像一颗种子,已经生根发芽,穿透了他死人般干枯的心脏,遒劲的藤蔓将他绞杀得毫无还手之力。
直觉敏感地发出了一级警报,提醒她此情此景,窦贵生一定会做点什么,或是说点什么。但出乎意料,窦贵生什么都没做,只是象征性地问了一句:“怎么还不走?”
鹿白“哦”了一声,硬着头皮走了过去。真是好巧,他们顺路。真是好巧,他们走得一样快。真是好巧,他们都不想说话。
十六皇子只留了几个太监随身伺候,鹿白和其余下人安置在外院。她不相信窦贵生顺路能顺到这种地步。
“窦公公,”她决定先下手为强,“你有事找我?”
窦贵生叹气似的“嗯”了一声,慷慨地抬起视线,定在他曾嫌弃过的下巴上:“甘都被围,燕王如之奈何?”
“这题我见过!”鹿白下意识道。开卷考,她能行!
说完又觉得太激动了,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儿,沉稳作答道:“燕王此人生平最大弱点便是轻信,仔细想想就知道,丞相绝无可能派军接应,多半会等燕王出战后便迎立太子为新帝。甘都若不及时解围,燕国历史便要改写了。”
窦贵生扬起一边眉毛:“这么说,燕王不该亲征了?”
“也不是。”鹿白立马说出自己思考已久的答案,“先杀丞相,再亲征。丞相拖累燕王太重,早就该杀。”
窦贵生沉yin片刻,“唔”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便结束这段没头没脑的对话,转身走了。鹿白盯着他的背影怔了片刻,夜风中晃动的披风,如同等人挽留的翅膀。
“先生!”鹿白突然喊道,果然,那抹背影停住了。
鹿白恍然大悟。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众人的好奇,一定是等了一路也没见人问,心痒难耐,便逮住她了。于是她配合地问道:“你跟杨将军是旧识吗?”
“嗯。”窦贵生尾音翘起,还转了过来,“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