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蹑手蹑脚,怕吵醒睡着的人,小心翼翼地拎起被子的一角钻了进去。
纪潇的警觉让她立刻惊醒,尚未睁眼, 就意识到是林今棠。他身上淡淡的气息、吐息的声音、动作、以至于贴过来时的身形,都让她太熟悉了。
林今棠也意识到她醒了——这几乎是不能避免的事,每回他半夜醒来有点什么动作,纪潇都会醒。常年习武、又总是遭暗杀的人,难免都有这种警觉心。
也只能无声地一叹,拿自己的脸贴上她的蹭了蹭,伸手在她背上拍了几下。
纪潇微微仰颈,躲过他蹭过来的脸,往床内缩了缩。
就在林今棠以为这是给自己腾地方的意思时,里头的人忽然伸出一条长腿,把他踢下了床。
林今棠懵了片刻,听见纪潇带着睡意的喃喃:“你想走就走想来就来?回你自己的院子去。”
林今棠在地上坐了会儿,笑出了气音,想她这是怪自己跑了以后不回来,正生气呢。
他又跪在床头俯身,双手撑在她两侧,轻声说:“可我见不到你就睡不着。”
纪潇没回答,不知是懒得理还是故意不接话。
林今棠试探着躺回她身侧,这次倒不敢有多余的动作了。
倒是纪潇忽然转过身来,踢开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与他紧紧贴着。
算是默认了。
——
祭神那日,从寅时便要起床着装。
纪潇的礼服是与储君一个规格的衮冕,穿戴起来沉重繁琐,走起路来啷当直响。
她倒也没什么不适应的,平日里她倒是不拘一格,穿常服轻松自在,因回京受封齐王时刚下战场,虽平日与人交谈也算文雅,但到底武将气场略重。然而她再怎么说也是宫廷里长大的,贵不可言,那种从容矜贵、任何时候都撑得住场面的本领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穿上这样华丽的衮冕,她的气质一下变得内敛深厚起来,像是刀枪相搏的少年意气已是过去,成为万人之上拨弄天下棋局的存在。
是一种不同的霸气。
林今棠发怔了好一会儿,才被荆雀的第四声“正君”叫回神。
她玩笑道:“正君别光顾着瞧主人了,您自己的祭服都还未穿好呢。”
林今棠连忙张开手臂,配合荆雀。
他的祭服比纪潇降两级,却也同嗣王级别一样了,依然繁琐。
他便没有纪潇那样的从容,目光时不时扫过脚下,怕摔了跤,偏偏低头幅度又不能太大,否则便觉得那衮冕要歪。
皇亲朝臣都要先到皇城里齐聚,二人到时,竟已算落后。
纪潇为显皇家仪态,下马车都用上了脚凳,林今棠落后她一步,刚站上平地,便被纪潇挽住了手。
他微微一愣,心想:这种场合合适吗?
纪潇好似猜到他所想,道:“没事,只要阿爹未宣布祭礼开始,不会有人说什么。”
她牵着他,他便没那么紧张了,侧眸打量她,学着她昂首缓步。
一路上众臣子纷纷避让施礼。
如此严肃场面,纪潇还在低声与他道:“你不必紧张,以你的聪慧能干,只要按部就班,祭礼便不会出岔子。至于旁的,待会我俩要跟在天子与皇后身后,没人敢直视你我,便是什么地方没做好也无妨。”
林今棠道:“可祭天一事,本就神圣……”
纪潇淡定道:“若真有天神,那也是庇佑有心人,你心诚到了该到的高度便够了……不过,真正祭天的是天子,你作为主办人,只需保证不出错便好。”
二人说着话,叫林今棠也被纪潇的镇静感染,也主动说起了闲话:“时辰尚早,怎就这么多人了?”
纪潇道:“宫中太监总管一早便会来守着了。”
林今棠立刻便懂了。
这种大盛会,人人都想表现得积极一些,以显示自己心诚,所以人人都争着早来,虽然陛下看不到,但是太监总管能看到啊。
以至于多数人恐怕前一晚没怎么睡,半夜便梳洗好,掐着皇城门开的点赶到。
快到定好的时辰前,皇帝皇后才掐着点到达,并非是他们慢,而是给参与祭礼的大臣们一点时间,否则帝王到了臣子还没到,那就显得不好看了。
从皇城浩浩荡荡的启程,除去皇室正统外,其余臣子只有跟在几台辇车后面走路的份。
祭台就在皇城后郊,路程说远不远,已有卫兵把守在祭台附近,气势巍峨。
那祭台修建了天梯,需徒步登上去,林今棠与纪潇作为筹办祭礼的臣子,要担起宣读祭词的重任。
纪潇侧身站在前列,看她的正君华美衣着,字音清朗,本是淡如清茶之人,却被那一身庄重华贵笼罩,像一朵艳而孤高的牡丹。
祭神罢,已至午时,纪潇又得回皇宫祭祖,等折腾完,更是快到申时,纪潇一回家便迫不及待脱下那套衮冕,又把慢条斯理解袍的林今棠扒了个干净。
林今棠只好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