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可以越俎代庖干涉她府里的事。
林小郎君反驳到位, 一针见血, 再接再厉!
临安长公主一时哑言,却又因为被一个小辈用这样不把她当回事的态度反驳, 不甘心将这事揭过去:“你莫要偷梁换柱,圣人之尊,自是不同。就算晴渊有储君之实,那是他一个人的, 你不过一个王君,还想拿别人来压吾?”
纪潇暗道:虚张声势,林咏召才不上这个当。
谁知林今棠沉默了半晌,忽而垂下了头:“明白了,某领命。”
他分明站得依旧笔直,却显而易见地服了软。
临安长公主总算气顺了,换了一种堪称温和的语调,说着略带嘲意的话,在场的命妇偶尔附和几句,把“不孝”“不顺”“不敬”的种种罪名化成利箭,朝他身上刺去,而他再未反驳过一句。
这帮妇人讽够了,便将林今棠打发了出来。
纪潇从那些莫名其妙的恶意编织的网中挣开,发现凝在木上被冻实的一层薄冰已经被她捏得粉碎。
她在生气,却说不清究竟在生谁的气。
也许是气找麻烦的长公主,也许更气林今棠的低眉顺目,再或者,她在气自己为什么没有进去帮他镇场子,让他平白遭了通侮辱。
纪潇暗暗算着时间,估摸着一炷香都有了,林今棠应当走远了,她才出来。
然而刚绕出暖阁背后,就看见林今棠立在路边,他非但没走,还第一时间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
外面一片沉寂,唯有暖阁里时不时传来刺耳的笑声。
纪潇都来不及思考林今棠心里会怎么想,她只能看着那抹身影带着漠然的表情,转身顺着一条小路走去。
纪潇连忙追了上去,真正快要追到的时候,她反而放缓脚步,不远不近地跟着,同时心里拟出好几款道歉的话。
——我不是故意看戏的,只是想考验你。
不行,简直找死。
——其实我刚到。
他又不是脑子不好。
——我只是觉得你能解决。
太像急于推脱了。
想着想着,她发现林今棠回过了身,眼神和语气都很平和:“殿下,您去看过大公主了吗?”
纪潇:“……”
这要是没生气她把头拧下来当蹴鞠。
“还……还没。”纪潇声音都弱了些。
林今棠点点头道:“那我先去马车上等您。”
他往前走了没一会儿,就发现纪潇又跟了上来,回头看她的时候,她解释道:“反正天天都来,不差这一次。”
“今日是盼儿满月,意义不同。”
“盼儿又不记得,再说阿姐今天要见的人多,我就不去扰她了。”她暗戳戳地与林今棠并肩,去勾他的袖子,他们如今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接触,可林今棠躲开了。
他将两只袖子拢到一起,做出取暖的样子:“那便走吧。”
回府的一路上,纪潇在马车里坐立不安。
她第十次瞟林今棠的时候,终于得来了一次回视。
纪潇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又忘了从何说起,半天才想出一句:“对不起……”
林今棠默不作声地看着她。
她坐得很直,双手老老实实地放在膝上,像只闯了祸后不敢吭声的大狗,看起来委屈巴巴的。
林今棠那点没来由的火气在她这一路的忐忑神情中消了,他想:他堂堂齐王,本无须在意我的喜怒。
纪潇好不容易才想起酝酿了半天的解释:“我听人说……不能事事都帮你,否则就是看轻你,我不想看轻你……可不知怎么就这样了……”
林今棠道:“让您见笑了。”
“没有。”纪潇垂眼看自己的手指打架,“是我考虑不周,那位是长公主,又是我的长辈,你不好反驳她来着……那个,我回去就跟门房说,不许放她的人进门,她爱找谁跪谁跪去,反正你不跪。”
林今棠想了想:“那便是言而无信了,我不喜欢这样。”
纪潇一时无话可说,换她自己,事不关生死与至亲至信,便也不会食言的。
未时过后,临安长公主还真派了位婢女来监督,她听闻齐王也在家,便先给纪潇请安。
纪潇当着她的面交待下人:“所有的屋门都给我关了,外人不得进出,暖炉汤婆子都不用给,茶也不必上,能取暖的东西一律没有……”
长公主的婢女目瞪口呆。
齐王府的待客之道……也太冷酷无情了。
林今棠刚从屋里出来,纪潇就给他多围了件斗篷,生生裹成了一只粽子,他有些哭笑不得地去扯系带子:“没那么冷。”
纪潇没有理会,把他的手拿下来,塞了个汤婆子进去,重新替他系紧带子。
末了她把脑袋微微凑过来,语气里带着点不明显的讨好意味:“你还生气吗?”
林今棠是彻底没脾气了:“我没生气,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