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懿手中的菜刀落地。
接着是付妈妈的惊呼。
隗文帝于殿前踱步,呼吸粗重。
齐钺单膝着地跪在大殿的正中, 标准的武将之礼。身边还有几个朝中官员战战兢兢地侯在一旁,缩在朝服里的手都跟着打哆嗦。
隗文帝又在龙坐之前走了两个来回, 在终于有些气喘后才坐回龙椅之上。
“齐钺。”他的气息还有些急促, “朕就是太过纵容你了。”
“你——”他指了指齐钺身后一名瑟瑟缩缩的文官,“你来给他念念。”
“是……”那名文官哆哆嗦嗦地上前。
尤敬之没了,现下户部的事情都落在两名侍郎的肩上。
这人便是两名户部侍郎中的一人,正四品下。当初北境大营袭营战报抵达隗都的时候, 在殿前争得面红耳赤的群臣中便有他。
“此次动乱发生在洒金街,从大约午时持续到未时三刻;共有四十七名平民受伤,十二名神策营士兵负伤;加上损毁的路边摊档、建筑、道路等赔付,共计约需纹银一千三百二十一两……”
户部侍郎瞧着隗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声音也越来越小,在这空旷的大殿之上,弱得像是蚊子叫;与当日殿前激辩的光景当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够了!”隗文帝出言打断,深深地叹了口气,“听听,齐钺你听听。朕今日服了皇甫太医的药,好不容易睡了个午觉,醒来没收到你的好消息,倒是听到了这个。”
“你知不知道——”他倾身向前,“为着你搞出来的这个乱子,多少你在朝中的同僚脚不沾地儿的忙活到现在,连口饭都顾不上吃!”
同僚?
齐钺觉得有些可笑。
他感受不到大殿之上、朝堂之中有几人是他的同僚,他只知道北境大营里有他的同袍。
而他的同袍们也是时常吃不上饭的。
所以,吃不上饭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笑极了。
但他笑不出来,甚至一个表情也做不了。
张品殊死了,尤敬之也死了,现下连意外获得的凤鸣阁的线索也断了。
他下一步该怎么走?
他倒是不想吃饭,可林诗懿在府中定然备好了酒菜,细心地隔水温着。
他想回家了。
他跪得笔直,垂首恭敬道:“圣上教训的是。”
仿佛对齐钺的这个态度是满意的,隗文帝靠回了龙椅的靠背上。
“你是朕瞧着长大的,当年朕能顶住压力把让你承袭定北候的爵位,后来也是朕力排众议授予你玄武护符亲自送你出征。”隗文帝看着齐钺,眼神中仿佛带着点慈祥,“齐卿心中当明了,朕对你,是寄予了厚望的。”
“齐钺惭愧。”齐钺依旧跪姿挺拔,不动如松,表情和语气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仿佛对齐钺的这个态度又不那么满意了,靠在龙椅上的隗文帝阖上了眼皮。
“你要带张品殊上殿,朕允了;你要查封凤鸣阁,朕也许了。张品殊和尤敬之都死了,朕没有怪你,现在连凤鸣阁的老板娘也没了,朕还是可以不予追究。”
隗文帝突然睁眼,坐直身体盯着齐钺。
“但是齐钺,你不是在齐锏怀里哭鼻子的孩子了,朕便是再纵着你,也该够了。加倍恩恤北境大营毒米案死伤者的事儿,朕既然答应你了,就会着人去办——”
他突然眯起了眼睛,像是捕猎者在扑食猎物前最后的聚焦。
“可你若还要借着这事儿胡闹下去,届时朝野动荡,物议如沸,逼得朕连这最后的恩恤朕也得考虑酌情的时候——”
他缓缓起身,在老太监的搀扶下步下王座。
“你知道你现在是在帮他们,还是在害他们吗?”
他在齐钺身前站定,伸手搭着齐钺的肩上,费力地躬身凑近齐钺的耳边低语道:“比起死者的身后名,难道不是活着的人们好好活着更重要吗?”
齐钺的身形依旧维持不变,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之前他是在克制隐忍,现在他是被隗文帝的言语冻僵了手脚。
“比起死者的身后名,难道不是活着的人们好好活着更重要吗?”
不知是为何,他此刻脑海中第一反应想到的不是他们之前一直讨论的北境大营毒米案的死难者,而是他的父亲,齐重北;而那些所谓的活着的人也不是死难者的家属,而是他齐钺。
他垂着头颅,看着一滴冷汗低落在自己的膝头。
自此次返回隗都,他的视线一直被秦韫谦和那只看不见的幕后黑手牵绊,直到此刻,他方才想起之前在北境大营内与林诗懿的对谈——
亘古亘今,伺君之道,犹伴虎狼。
他双手握拳,不可抑制地颤抖。
隗文帝似乎感受到了齐钺身体甚至是灵魂的震颤,他拍了拍齐钺的肩膀起身,对殿上的众人吩咐道——
“北境大营毒米案证实为尤敬之指使张品殊所为,此二人皆已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