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两个孩子的爹;最小的十四岁,叫熊娄,他上面还有一个哥哥,叫熊番,死在了更早的‘倾山之战’里,死的时候,十七……”
隗文帝从龙椅的靠背中坐起,他倾身向前,小臂撑在膝盖上,眯着眼睛打量着齐钺,“定北候,想同朕说什么?”
“我记得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齐钺像是没有听到隗文帝的问话,“巩兴庆、熊娄、熊番、唐承、彭安……”
“你到底想说什么!”隗文帝咬牙打断了齐钺的自语,也拦住了所有人退去的脚步。
“一两百人的伤亡于整个‘丹城收复战’甚至是整个北境十二城的收复战而言,微小得不足挂齿。”
齐钺似乎仍在自说自话,殿上气氛凝重而压抑。
“可他们每一个人,都有名字,臣记得他们每一个人名字!臣想说,他们不是躺在战报和日后史册上的一串数字,他们有名有姓有家人——”
齐钺的沉着侧脸,没人能看清他泛红的眼眶,只能听见他把每一个字都咬得清晰有力。
“他们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会在每个夜里来找臣!问臣为什么没有带他们回家……他们不止是数字而已!”
“齐卿稍安,朕明白你的意思。”隗文帝揉着跳痛的额角,压着言语里的不耐,“你拟个名单出来,朕会着人双倍给他们的遗孀遗孤发放碑价银,等着年后国库有了闲钱,也会在北境为他们修祠立庙,让他们受后人香火……”
“圣上可知道,那点儿可怜的碑价银经层层盘剥之后,落在真正苦主手中的,能有多少?”
殿上没有人敢想见齐钺居然公然打断了隗文帝的话,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圣上不明白。死者已矣,身后的哀荣不过是对活人的安慰,毫无意义……”
“放肆!”隗文帝拍案而起,惊得一旁的老太监连忙上前搀扶,他一把推开老太监指着齐钺的鼻子,咬牙道:“你到底,想要什么!”
“圣上恕罪。”齐钺双膝跪地,终于抬头正视隗文帝的眼睛,“张品殊罪该万死,不足怜惜,但臣要替死去的兄弟们,要一个说法。”
“朕没有赦免张品殊,尤敬之的事儿也按例发与大理寺狱刑部一同追查。”隗文帝缓缓落座,长长地吁了一口气,“齐卿,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张品殊一死,尤敬之的事,整个北境大营的毒米案始末——”齐钺的眼神在这个隗都的初秋里几乎让整个大殿结冰,“真的还会有真相吗?”
“真的,有人会在意这个真相吗?”
“齐钺。”隗文帝的声音不是太大,却带着十足十地帝王之气,“你太放肆了。”
殿上众臣跪倒一片,齐声高呼“圣上息怒”。
“定北候……”尤敬之跪在地上遥遥向齐钺行礼,“下官知道,因为北境军的军粮偶有拖欠,您与下官一直不对付。战乱连连,国库空虚,下官实在惭愧……可是、可是下官不是有意为难……不知是何缘故,让侯爷今日一定要置下官于死地?”
还是熟悉的那一套,尤敬之说话,几乎有能把每一个标点符号都吐得“发自肺腑”的本事。
齐钺闻言不禁哂笑,“我不在乎你死不死,但一个张品殊不足以祭奠亡魂!枉死的人,需要一个真相去告慰。”
是那一百四十一名北境士兵,是齐重北,更是裴城万人坑内的五万枯骨。
“可是下官并没……”
“够了!”隗文帝打断了尤敬之的话,“尤敬之官拜三品,是六部之一的户部尚书。难道朕要因为张品殊这个罪臣的一句话,就把他推出去斩了?”
“荒谬!”隗文帝终于张开眼睛瞪着齐钺,“你们爱跪的,都给我去殿外跪着,别碍着我的眼。没事儿的的就都给我滚回去。”
相府后院的书房内,林怀济的眉头锁得很深。
“他真的这样说?”林诗懿满脸的不可置信。
林怀济并没有答话,只是在叹息之后点了点头。
林诗懿扶着椅背坐下,一时间闹不明白,齐钺为什么这么傻。
荆望守在房中,他需要躲着外人,但并不需要躲着林怀济。他弄不懂朝中的利害关系,但房中的气氛已然凝重成了这个样子,他再是迟钝也没法子不察觉。
“夫人!”他紧张兮兮地盯着不言不语的林诗懿,“侯爷会有事吗?”
“目前,还不会。”林诗懿的语气尚算冷静。
齐钺战功加身,是他的催命符,也是保命丹。
现下北境十二城虽已收复,但诸事尚未最终尘埃落定,即便有人眼热新贵或是圣上忌惮权臣,也不会敢在这个时候逆着天下万民所向朝齐钺明着捅刀子。
可暗地里……
齐钺公然顶撞,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罪圣驾,这罪名说穿了可大可小,皇帝不计较便是无过,皇帝要计较便是犯上。
今天不计较的时候一切无恙,明日若是有旁的事发生,便可以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其实诸多欲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