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一人顶千军万马。
所以我看着我眼前这群发出「岂有此理」骂声的千军万马,表情嫌弃。
这群人都拿「岂有此理」对喷几天了,眼看蛮使都快到老子眼前了,这群人反而会劝起我来了:「殿下,蛮夷没得教化,咱们何必与他们一般见识?」
战场上打不过,现在骂人都骂不过,你跟老子说别跟对方一般见识?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既如此,蛮子不开化,不妨诸君挂印封金,去开化他们好了。」
这群人就不做声了,我淡淡:「本宫不是个脾性和软的,若想从这点小事起了拿捏本宫的计量,休说本宫不讲情面。」
蛮子之前就叫人来敲了城门,要约主将城门外一谈。虽然我没指望这谈能谈出来个什么玩意儿来,还是让人在城门口搭了军帐,在约好的时间等对方来。
时近深冬,这地儿又实在苦寒,望眼而去不是沙漠就是戈壁,寥寥长着几颗胡杨树,看着叫人叹气。
辛无双这几天都避着我,今天倒是跟来守着寸步不离。我站在军帐外,指了远处给他看:「西南着实荒凉,此地多数都是荒漠,无地开垦,当地人只能逐猎而居,好在还有些矿场,常拿矿物与别国贸易往来,范算能活。」
「只是这里实在不好,」我叹了口气,苦笑,「若易地而处,我是蛮族的王,也必然要劫掠别国的。」
辛无双面上扣着他奇奇怪怪的皮面罩,半天才不理解地憋出一句:「静静你怎么替他们开脱起来了?」
「不是开脱,是以己度人。」我懒洋洋地摸他脑袋,「如此一看,是蛮子不聪明,若叫我来处置,必然要求列国割城封地,安定居下,不受族群迁移之苦。」
「自然,我这话说得容易轻巧,做起来难如登天。」
我笑了笑,看见远处来了一队人,也袖手进了军帐:「来了。」
蛮子只是一个统称,事实上西南族落数量相当多,如今合兵而来,也是其中几个大部族牵头,也都是熟人,毕竟年年都来,都算得上赵国公的老伙计了。
赵老爷子早就把相关资料送来了,怕我吃了亏去,我连夜看完,跟小说剧情一对照,基本上妥了。
「若是往年,花些粮食能免一场干戈也无妨。」我翻着书卷,对辛无双一笑,「只今年小六继位,便是新的齐国,不能叫他们放肆。」
「这一战要叫他们三五年内,不再来犯,扰我边关。」
辛无双看得通透,眼见我起了杀心,突然道:「……我可带人埋伏,叫他们有来无回。」
「不。」我合上书卷,淡淡地说,「何事我都依你,只一事,你要应我:此生不能与一人相见。」
「谁?」
「大楚端王,慕容晓。」
辛无双头上冒出来的问号都能串一起了,但蛮使已然带到了,他也没说话,只是不知道怎么身形一动,就无声无息地隐在了我身后帐帘后。
赵老爷子带着这群老熟人进来,对我恭敬一礼:「殿下,到了。」
中原总喜欢丑化蛮子,又畏惧蛮子武力,在王都民间蛮子总被刻画成三头六臂的夜叉模样,甚至还编出来什么黑罗刹将军的鬼故事,能止小儿夜啼。
而实际上的蛮人也是好端端的人模样,只是高鼻阔目,王族是黑发绿眸,许是平时饮食多是牛羊rou的缘故,身形更魁梧些,衣饰穿着更豪放独特些,当头一大汉阔步而来,身披狼皮大氅,叫人不得不注意的是他胸前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珠串,绿的莹莹红的耀目,走起来甩来甩去,很是显眼。
我这边这群文人都是没见过世面的,当即有几个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淡淡看他们一眼,他们立马收了声。
今日只是简单地见个面,互相试探一下意思。来时南秋便托出来一套暗纹金棠纱的宫装,穿上行止间衣袖暗影流光,华美又大方,问我要不要盛装。我心里知道和谈多半无望,便拒了,只穿了窄袖的马服和鹤绣的披风,白白素素,很是平常寡淡。
如今一看,这位蛮子的王倒是盛装,光胸前让人眼花缭乱的珠串就能看得出来,他跟一群蛮族贵族一道,当先大步阔行地进了帐,看见帐里一群文官与我,当即回头大笑:「赵老头!你们大齐是没人了吗!光这几个毛都不齐的小子来了?」
赵老爷子这个老头面色铁青:「乌里苏家的小子,平嘉殿下面前,你放尊重些!」
盛装大汉毫不在意:「本王只是关心你,怕你今年指不定真就见上神去了!」
「赵老将军是齐人,不会见贵上神。」我温声,只是坐着,也起来不行礼,「来人,摆座。」
这个王倒是有点意思,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在我跟前坐了,动作幅度挺大的,胸前珠串乱溅叮当作响。他的长相是标准的漠南王庭贵族,黑色卷发披在身后,戴半指宽的黄金抹额发冠,绿瞳莹莹地让人想起来漠狼,鼻高挺而微勾,一身黑色金边的王服,肩宽胸阔,想来身材也是Jing悍健壮的,毛茸茸的狼皮披了半肩,看着很异域风情,还很是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