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
宫室里的烛火把我和他的影子,都远远地投在屏风上,许是相隔太近,看上去竟如同相拥。
我眼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他温和地跟我对视,面目平静。
「不对……」良久,我才出声,「你在骗我。」
他仍是那样温和地笑着:「林某从未骗过你,林某的真心,已然交付在平嘉身上了。」
「你在骗我。」
我紧紧地握着那张写满了名字的名册,也同样平静地看着他。
「正是你的真心已交付给我,」我一字一句,语调里带着恐惧,「所以你如何会为南秋计量?」
「南秋于我,忠心耿耿,又熟知我起居嗜味,你该是不论她到底有无心上人,有无生死之灾,就算她不愿,你也会强令她随军伴驾……」
我简直说不出来了,身体摇摇欲坠,午后那眩晕的感觉如排山倒海一样盖来,但我被恐惧浸透了,我猝然地上去一步,头晕眼花间紧紧地抓住了林致远的袖子。
他微微敛了笑,抬手接住了我。
我头昏眼花到了极致,齿关里都是血味,字字像是带着腥气,又不肯就这样倒下,只是死死攥着他衣袖:「——你到底知道什么?南秋她怎么了!」
宫室静寂,烛光微摇。
林相还是那个举世无双的清贵公子模样,被我这样拉着衣袖,算得上赤头白脸地质问,他只是那样微垂了眼睫看着我,神情淡得像下一秒就要消融的墨痕,又像蜻蜓点过水面转眼就消失的涟漪。
他那样立在我身前看着我,突然伸手,指尖掠过我的面,把我重重地摁进了怀里。
往常那些清落又疏离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狠狠地把我摁在胸口,动作稳厉,甚至不许我抬首看他一眼。
我气得更加血气上涌,奈何力不从心实在没有推搡开。这兄弟可能是突然吃错了药,一言一行全然失了往日的风仪,我如同困兽一样被禁锢在他怀里两寸之地,于是狠狠地咬上了他的手腕,齿深陷rou,他神色都未变,仍然那样狠狠地把我摁在胸前。
不是往常互怼,不是别有居心,不是剑拔弩张,不是各持一方。
也不是花好月圆,郎情妾意,比翼双飞,情投意合。
我狠狠地咬着他的胳膊,有腥气的血从我唇边溢出,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从我身体里溢出来的血,还是他被我咬伤,总之全顺着他的腕,慢慢地在官袍袖上洇出深色的shi痕。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
他把我头摁在胸口,被我叼着手腕也无动于衷,只是口吻也淡,「你不能用这样的眼睛看着我。」
「这世上千万人都要你的命啊。」
他居然叹了口气,轻轻地把下巴搁在了我的头上,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平嘉,你到底知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啊?」
我松了嘴。无他,因为我不松嘴就说不出话,骂不了人。
这人臂上留下来个弯月似的伤痕,我嘴上全是血,唇红齿白,血迹斑斑,连不笑都森然,配上着昏暗烛火,简直跟女鬼似的。这兄台就这样强行抱着个女鬼,看我拿他的官服袖子擦嘴:「如若平嘉非如斯狠心,又何以作出这样的模样来?」
我只差要气得再吐他一袖子血了:「我如何,又关南秋何事?你才当是世上头一个盼我死的人罢!」
「错了。」
他松了手,指尖轻轻落在我面上,拭去了我唇边没搽干净的一点血痕:「世上人万千也与林某并不相干,林某不过是要与你同生共死。」
我仍是盯着他,一动也不动:「那南秋呢?」
他手掌盖下来了,我视野被遮得严严实实,一片黑暗。
「不要用这样的眼睛看着我。」他语调也淡淡,「你为何不问你的南秋,她会不会要你的命呢?」
「南秋是赵国公府送给你的,赵王后是你母后,赵国公是你的死忠,」他轻轻挑了我一缕发丝,温声说,「那与赵家有姻亲之盟的白家呢?」
「白家不喜欢我们小平嘉儿,」他含笑又似带点若有若无的疼惜意思,简直是叹息着的,「白家喜欢储君呢。」
「你见过白家的舅父么?他与你母后,感情好得很呢。」
我:「……」
我:「……」
我:「……」
我实在是做不出来什么反应了。
我心神都恍惚起来,就像魂灵要离开这幅皮囊,就像浑身泡在热水里,而我身体里的热气也疯狂往外涌,我从来没有像这样轻松过,却仍然死咬着牙关。
「人总会死的。」
「你的怨恨如今可都消解了罢?你已经站在世家的顶流,再也没有人能这东西箍制你,那如今得到了世家力量的你回望自己的前半生,你还恨不恨?」
我笃定地说:「——你不恨了。」
「但总有人恨你;就像他们支持储君就要杀我。」
万种疲倦都涌上心头,我视线都发散,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