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上看起来她已经放下了悲痛,实际上她每天都沉浸在懊悔和自责之中。今个见到宋清辞,估摸着是和她有缘,亦或是其他原因,她有了诉说的欲.望。
“在她三岁那年,那一天她父亲去上值,我和其他夫人约好一起去打马球,清远在屋子里待不住,带着她出去玩。街上有表演幻术的,吸引了好多人。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清远和她本就是孩子,力气小,轻易就被那些围着的人挤散了。等清远挤出人群的时候,找了好几遍,怎么也看不到她。一旁跟着的小厮赶紧去报官,我和他父亲知道后,也赶紧派人在全城搜查,可还是晚了一步,怎么也没找到我的女儿 。”
沈夫人眼眶微shi,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 京兆府搜查了半个月,我和他父亲也派出了无数人手,甚至还去上京以外的地方搜查,最终仍是一无所获。我一闭上眼,脑子里就是她三岁时候的模样,她不哭也不闹,静静的对着我笑,对着我说,‘娘,你怎么还不来带我回家呀’。若是当日我不去打马球,在家里陪着她,我的女儿就不会被拐走。”
沈夫人悲恸大哭起来,“是我,是我弄丢了我的女儿。”
晶莹的泪珠沿着宋清辞脸颊滑下来,不知怎么回事,她的心跟着痛起来。
宋清辞轻轻拍着沈夫人的后背,哽咽了一下,“夫人,沈太傅、沈公子还有您,都是和善之人,您不要太自责。您的女儿,是个懂事的孩子,她一定不会怨你们的。或许,她现在好好的,终于一天,会和您相遇。”
沈夫人握上她的手,仿佛要从宋清辞身上汲取力量,“ 会有相遇的那一天吗?”
被人牙子拐走的孩子,大多被卖入府里当丫鬟,或者是给人当童养媳,而沈珠珠当时只有三岁,年龄实在是太小了,即便是去当丫鬟,估摸着都没有人愿意要这么小的孩子。
对那些人牙子来说,像沈珠珠这个年龄的小孩,反而是负担,有些人牙子直接将这些小孩随便扔个地方,是死是活全靠造化。
十三年来,沈家人一直没有放弃找寻沈珠珠,哪怕杳无音信,也不曾放弃。哪怕不少人告诉沈钧儒和沈夫人,沈珠珠很可能无法在人牙子手里活下来,他们也不曾放弃。
沈夫人从来不敢想那些最坏的后果,支撑她活下去的,便是找寻沈珠珠。
宋清辞紧紧反握着她的手,语气认真,“夫人,她一定还活着。”
她和宋娘子相依为命的长大,很能理解和感受沈夫人的悲伤,一个家少了一个人,这个家就不完整了,余下的其他人,需要强迫自己收起所有的悲伤,要继续过着日子。
然而在他们的心里,充斥着自责和悔恨,这样的情绪就像一把锋利的刀,一下又一下在沈家人心头划下伤痕,千疮百孔。一年又一年过去,自责的情绪非但没有减少,越积越多,成了沈家人的心病,再珍贵的药石,也医治不了这样的心病。
“是,一定还活着。”沈夫人重复了一句。
她的情绪逐渐恢复正常,“平宁公主,今个我失态了,让你见笑了。”
宋清辞出声,“ 夫人别这样说,我第一次知道您的女儿走丢的事情时,我一个外人仍觉得难过,可想而知夫人该有多么的伤心。”
沈夫人叹口气,“ 清远他父亲才四十多岁,因为孩子被拐走的事情,两鬓已生出了白发。而清远整日板着一张脸 ,身上带着冷意,从他妹妹丢失的那一日起,他的性情有了很大变化,不再是个泼猴,我很少在他脸上看到笑容。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父子俩明面上不敢显露一丝难过,怕勾起我的伤心事,把所有的悔恨和自责装在自己的心里。我亦是如此,不敢当着他们父子俩面前难过,不欲加重他们俩的自责。这么多年,我们三个人,谁的心里都不好过。”
宋清辞柔柔的安抚道:“这件事不是沈太傅和沈大人的错,也不是夫人的错,您的女儿长大了,也绝不会怪罪和怨恨您和沈太傅。错的是那些可恨狠毒的人牙子,夫人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万不可忧思过度。”
她的声音像一汪清泉,流淌进沈夫人的心里,让她的情绪平和下来,她露出浅笑,点了点头,“好。”
有宋清辞陪着,发泄了一通,沈夫人挤压在心头的苦闷消散许多,心头敞亮一些。不知怎么回事,她与宋清辞不过是见了两三次面,却总觉得和宋清辞冥冥之中有什么关系。看到宋清辞,沈夫人总是能想到沈珠珠。
等太后听完佛法后,沈夫人去拜见太后。今日天气有些炎热,宋清辞也懒得再出去,就在一旁的禅房里待着,案桌上摆着一盆松柏盆栽,香炉里檀香缓缓四散,悠然而宁静。
“咯吱”一声,禅房的门被打开,宋清辞看过去,只见来人是裴云薇。
裴云薇手里攥着那木马,白苍白的脸上带着怒气,“宋清辞,这是你搞的鬼吧?”
宋清辞平静的道:“ 成安公主在说什么?”
裴云薇一副抓到了宋清辞把柄的模样,“ 这就是你搞的鬼,这个木马驹,和马球赛那日你的坐骑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