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都像是蕴含着无数的生命力, 涌向他的四肢百骸, 涌向他仿佛混沌的脑子。
从小吃小树人吸取月华凝结的露水,让小野孩即使被踢被打被踹, 掉了一半的牙, 受了那么重的伤,内脏都没事,都不会死。
可小树人忍痛揪下来的一整个枝条的叶片, 好像抹去了笼罩在他脑子里的所有迷雾。
他从来没觉得自己视野这么清晰,神智这么清明。
过往的经历不再东飘西荡地散落在脑海里,而是明明白白地将它们按照时间串起。
曾经八年时光中,听过的那些旁的人说的话, 以后该怎么动舌头, 该怎么说话,该怎么称呼, 该怎么回应,他突然好像都明白了。
在围观的钟悠悠和易柏眼里,原本目光有些直愣愣的小野孩,在翠绿色的自然生机包裹之下,渐渐地正常起来。
原本有些歪斜的嘴角合拢了,原本不成比例的脑袋大小和四肢协调起来,原本懵懂看树的目光,变得明亮,变得灵动。
他的视线开始能凝聚。
而大颗大颗的眼泪,也从眼眶里滚滚涌了出来。
以前听过的人类闲言闲语,曾经在山林里和小树人度过的非人日子,这段时间大家在后院树荫下夜宵时对他也没什么避讳的聊天,刚刚钟悠悠翻译转达的小树人那句话,在小野孩此刻的心头通通回荡了一遍。
他终于明白了,他的树人哥哥,在和他道别。
他的树人哥哥,不是这个世界成Jing的孤独树妖,他要回属于他的世界去。
小野孩的嗓子眼里憋着两句话,一句想求“树哥哥你别走,别丢下我”,一句想求“树哥哥你带我一起走”,你争我抢,彼此干扰,最后在他清明的神智下,哪一句也没有出口。
他是个连人类世界都活不下去的傻孩子,字面意义上的傻孩子。
他是那种没能力,救不了小树人,没胆量,不敢救小树人,特别笨,还会拖累小树人的傻孩子。
神智清醒之后,哪一句请求,他都自觉没资格讲。
小野孩就抱着小树人笔直的树身,把脸埋在树枝树叶里嗷嗷地哭。
小树人那根光秃秃火辣辣疼痛的小树枝垂在一旁,不敢动弹,但其他茂盛的枝条圈了过来,把埋在它树身里的小野孩抱住了。
钟悠悠感觉他俩这会儿其实也不需要跨物种的翻译了,便和易柏一起悄悄退了出去。
易柏手里还提着晕过去的衰老李知府,还给了小树人和小野孩一个静谧的独处空间。
钟悠悠的肩膀上,站着小灰灰。
小灰烬鸟拿它短短的小翅膀遮住自己红彤彤的鸟眼睛,气鼓鼓地表示不要看不要看。
它不就睡了一阵子的树窝,抢了抢小野孩以前睡觉的枝丫嘛!
那小野孩他是个人啊,他又不是鸟,他睡榻不好吗!
小灰灰消极对待自己不喜欢的场景,鸟翅一挡,鸟眼一闭,迷你小爪爪稳稳地站在钟悠悠肩头,跟着出去了后院。
天生灵智就开的小灰烬鸟,回想了一番自己出生的巨木林,发现自己离开末世时,半点也没有不舍,半分也没有想念。
那些臭烘烘丑兮兮的异兽,见不到了,还挺好的。
小灰烬鸟当时满心满眼里,都是好好吃香喷喷的红花椒,还有好好睡软乎乎的小姑娘。
和末世说拜拜这种事,压根就没有进入它小小的鸟脑袋里!
那就更别提什么——从此再也见不到了这种事。
出了院子,小灰灰挪开遮挡鸟眼睛的小短翅膀,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虽然碳基人类都很弱,而且还有一个人类打工仔,总是冒它不喜欢的水汽……
但是嘛,现在的日子就很好呀?
所以再次抓着碳基人类起飞时,翱翔的小灰烬鸟很是高兴,又表演了一次上下翻飞。
衰老的李知府,晕上加晕,醒来的时间,又再次被迫延长了。
易柏将手中的李知府,扔在了荒郊野外的田地旁。
如果让易柏动手,恐怕不会选择这样的处理方式,锋利的冰刃,轻易就可以带走李知府的生命。
但受伤的是小树人,它想要怎么报仇,易柏听从了它自己的想法。
小树人天生治愈本能,喜欢自然和谐,喜欢月光清水,喜欢滋养植物,喜欢满目绿色,喜欢拯救生命。
它不愿意杀人,易柏就放了李知府一条生路,让他自己看命。
不过现在想来,易柏觉得,这样的结果,对李知府来说,也许更难接受。
活得生不如死,健康、长寿、万贯家财,一睁眼,都没了。
原本想圈养小树人,每个时辰割树饮汁,从此保李家世世代代富贵荣华、长命百岁的美梦,就此破碎了。
仍旧晕着的李知府,在荒野田地里等着他未知的命运。
小灰灰起飞,带着易柏和钟悠悠,再次进入了夜间的东山树林。
按照小树人枝条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