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点一二:“这事落在你我身上都不快活,但你不能只顾盯着兵权,困于其中庸人自扰。细想现行的圈地之法,各处守军各自培植势力,有你玄羽营,有江南水师,有滇南防军,通通‘将在外不受军命’,你要皇上如何不多想?我们问心无愧,可免不了有二心之人。历来兵权在外必有霍乱,上位者孰能忍。变法早晚要发生,现在就是发生的时候。”
牧青斐背上已是冷汗淋漓:“青斐谨记。可无论是道理,不是道理,圣旨上轻巧一句,从来都要鲜血染成。玄羽营弟兄与我同生共死八年,死在战场上叫死得其所,除此以外,我若护不了他们周全,我愧对他们。”
蔡厄:“你这话倒是有情有义。”
可一时间,谁都再难接上别的话来。
随后三人还说了些军营的事,但都是叹气的时候多。走之前,萧应飞特意再提醒了牧青斐几句:“斐娃子,莫要怪你萧爷爷啰嗦,切记,不要慌了手脚,冷静一阵子。实在想不明白,你该向你师父讨教一二,他能给你拿主意。”
牧青斐心事重重走回了绣娘的房间。
屋里,徐娇卿与绣娘坐于窗处,说笑着摆弄手头的布料。吴仙儿远远坐在茶桌旁,捧着刺绣专心致志地穿针引线。
“青斐回来了?”徐娇卿是冲着门坐的,一下便看见了她,特意喊得熟稔无比,“绣娘等你半天了。”
绣娘忙起身施礼:“不敢不敢,小女见过牧将军!”
牧青斐心里有事,无心再请教什么湘绣蜀绣,道:“无需多礼。二位,我临时有要事要办,改日再约。”
她说完就扭头要走。
“牧将军!”一道清脆地声音炸在身后。
牧青斐被喊得下意识回头,见着声音的主人后颇为惊讶:“仙儿姑娘?你怎么在这里?”
吴仙儿同小鹿一般蹦了过来。她与牧青斐站在一起,须仰着头方能跟她说话,背着手满是小女儿姿态:“我等你半天了!”
她将藏在背后的东西拿了出来,却是幅刺绣,还差好些针才完工,这不,这线还晃在上头呢。牧青斐心情略差,本该看什么都引不起她兴致,可吴仙儿这幅刺绣却教她顿时收了就要迈出门槛的脚。
“你绣的是西廊的万佛寺?”她问。
“是!”吴仙儿笑得灿烂,脸颊冒起两坨红晕,“牧将军初到西廊,赢的第一场胜仗便是在万佛寺。我找了好些地理志,连民间故事都翻遍了,可算找到了万佛寺的样貌,就想要绣下来送你。”
那厢绣娘讶异道:“我说你怎么舍得买那么昂贵的金线绣一座寺庙。”
吴仙儿吐了吐舌头。
这些话牧青斐都并未听进耳朵里,视线只顾在刺绣上游离。万佛寺牌匾乃是以金箔镶成,正如刺绣上的金线,熠熠生辉。她此刻满心皆是西廊,好不动容:“送我?”
“嗯!”吴仙儿连忙道,“不过,还差几针线,牧将军能不能陪仙儿一块儿绣完它?”
牧青斐:“那便先谢过仙儿姑娘了。”
她跟着吴仙儿回了屋内。
徐娇卿在旁边看了许久也没等来两人吵架,恍然大悟——闹半天,原来这两个人是真“姐妹”啊!
秦闲好手段!
牧青斐本来以为再补几针她就能拿到那副刺绣,可吴仙儿一坐下,光动嘴不动手,叽叽喳喳有说不完的话。这女孩好生奇怪,上回见面时还有些“胆怯”,怎么时隔几日愿意亲近自己了?
她道:“我近日在看《论语》,正读到‘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这话,觉得这个老夫子话说得好奇怪……”
牧青斐一愣:“‘有朋自远方来’,什么?”
吴仙儿:“虽远必诛呀!将军不曾听过这篇?那我跟将军说说,这是孔老夫子……”
她煞有其事地解释起这句话,居然也能自圆其说。
“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虽远必诛……”牧青斐嚼了两遍,“那王师北定中原日呢?”
“王师北定中原日,一行白鹭上青天!”
“……两个黄鹂鸣翠柳?”
“烟花三月下扬州?”
牧青斐“咦”了一声:“平仄居然对得整齐!”过了会儿,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吴仙儿:“嘿嘿!”
牧青斐没想到名家名句移花接木后能弄出这么些荒唐道理,说话间都要忘了方才的不快。
“……我啊,把这些诗词专门抄成了诗集,可喜欢了。”吴仙儿道,“将军想不想看……”
“祁双!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门外突然喊出一声。
牧青斐抬起头,正好见着一道白影从门口飘过去。没一会儿外头一声闷响,紧接着一个怯懦的女声道:“公子抱歉。”
脚步声又继续往前小跑着,隔了会儿后头另一个女孩才从牧青斐门前过,像是方才叫人那个,追她而去。
又是祁双?
牧青斐不知自己与她算有缘无缘,连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