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分明。
他宇文泓,已算是会识人,但这枕边之人,他成亲以来,与她日夜相处许久,却依然看不透她,就拿“有心上人”和“外出幽会”这两件事来说,若不是她自己梦喃和醉酒,不慎泄露,他半点都没能觉察出来,可见她平日藏得多好,藏得多深,在她温淑雅静的表象下,还藏有什么呢……
……也许她本人,并未与母妃有何勾连之举,但,或许是她表象之下藏着的某些事情,叫母妃相中,将她选为了他的妻子,等着她与那件事,淬成一柄带毒的尖刀,插|入他的胸膛……
灯光下,宇文泓凝视深思的眸光,越发深了,而被深望着的萧观音本人,不知这一会儿功夫,她的夫君宇文泓心里转过多少弯弯绕绕,也不知自己在夫君那里,已是一个表里不一、深不可测、不可小觑之人,只是因醉,仍以为身前的年轻男子,乃是她的玉郎表哥,对他脸上的伤,十分关心,对他的幽会之举,又很是忧虑。
于是,灿光流滟的灯树旁,在宇文泓眼中看来,他的妻子,眸光万分关切地深望着她的情郎,微启红唇,轻轻道出的一句,真切出自肺腑,似缠系了无数斩不断的情思,萦有对情郎全心全意的关心,和对今世缘分浅薄的幽叹,简单十字,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玉郎表哥,你要好好的啊!”
宇文泓抖了抖嘴角道:“我……很好。”
她听他这样回答,似感宽慰,扶着身边箜篌,颤颤地站起身来道:“我去找药给你涂伤。”
宇文泓看她身子娇软、脚步虚浮,颤行几步,如风拂花枝,不知何时就要跌了,起身扶住她道:“不涂了,上榻歇息去吧。”
她一双朦胧星眸,不放心地看着他脸上的伤,宇文泓道:“无妨,你玉郎表哥我,就爱大花脸。”
就这么半劝半揽地,将她带到了帷帐之旁,宇文泓给她摘了两只绣鞋,除了外穿的素纱大袖衫,把人送到了榻上,盖上了一床海棠春被,看她今夜也是被酒药折腾累了,人一沾榻,没一会儿,就阖眼睡了。
这一夜,算是到此为止了,宇文泓想他原先的计划,再看如今这结局,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该想什么,不知日后回想今夜的最终决定,回想因竟因一盒野花花瓣,动了一时慈念,放弃了一个一石二鸟的好机会,是否会感到后悔……
……是否会后悔动了一时慈念,暂是日后之事,眼下要想的,是大哥是否会对今夜之事起疑,尽管他跑入澹月榭时,望见大哥似乎并未饮酒,即借怀中白鹅,将那壶助情之酒,不着痕迹地泼毁了去,以防大哥事后感觉有异,另作暗查,但在那之前,大哥是否知道他迟来有异、美酒有异,是否知道萧观音她,不仅仅只是酒醉而已……
……至于大哥,是否对他本人起疑,那是板上钉钉的事了,在澹月榭,大哥直接当着他的面,将意识不清的萧观音拥在怀中,肆意把玩她的秀发,这样直似挑衅的直白试探,分明就是想看看他,是否真是心性同如三岁小儿,不解人间风月……
……想来,在大哥看来,没有正常血气方刚的男子,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妻子,与别的男子暗有私情,可他宇文泓,虽并非心性同如三岁小儿,但也不愿理会人间风月,孑然一身的他,没有家人,没有妻子,萧观音私下与谁偷情幽会,他并不在意,此世唯一在意的,只有他心中的大业……
宇文泓这般想着,心中虽有一瞬浮起,不久前萧观音眸光楚楚、“含情脉脉”望他的模样,耳边也似响起一声如怨如慕的“玉郎表哥”,但很快,这念头,即被其他要紧之事,压了下去。
他人坐在寝房窗下,边用着茶,边暗思大哥对他的怀疑,是从何时开始,仲春里的西苑围场刺杀一事,对这怀疑,有几分影响,他虽暗有动作,极力撇清自己与此事的关系,并设法祸水东引,但成效能有几何等等,在这沉寂深夜,想得十分认真专注,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时,忽听寝榻方向,传来“哗”的一声响。
宇文泓闻声侧首看去,见是盖在萧观音身上的那床春被,滑落在了榻边地上,而令这春被滑落的萧观音本人,侧着睡的半个身子,都已露在了锦榻之外,只要再稍微朝外动动,整个人就要脸着地地,摔在坚硬的地上了。
正这么想着,就见睡得香沉的她,无意识向外一动,宇文泓头皮一麻,几是箭射般弹起身来,冲走上前,去接将要摔地的女子。
然,动作飞快、手脚敏捷的他,人是接到了,但却受了无妄之灾,在手接搂住萧观音身体的同时,她的头,无意识甩了过来,正撞上了他的鼻子。
感觉鼻子都被撞塌了的宇文泓,忍着痛先将怀中女子,再次送回了榻上,而后去摸自己那可怜的鼻子,发现都已被撞流出几滴血来。
他人站在榻边,边仰首向上止血,边忍不住在心中感叹,这萧观音身体有多软、头就有多硬时,榻上依然睡得不安分的女子,再次睡着睡着,朝榻边滚来,只不过这次,因他在榻边站着的缘故,没再直接摔滚下去,而是正撞在了他的身上。
……怎么平时睡觉四平八稳、动都不动,一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