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木雕,心中盘算着诸事,只当耳边有声在响,从没真正认真听过,这还是成亲以来,头一次心无旁骛地倾听,在这世人皆眠的幽静春夜里,与她同醒,相对而坐,似这世间,只有他们二人,潺如清泉的箜篌乐音,便是整个天地,流淌萦绕在他们身边。
他看着她,而她似已完全沉醉于十指下的乐音,注意不到身前不远坐了一人,也注意不到任何其他,眼中所见、心中所念,都唯有身前箜篌而已,将烈药醇酒的余性,尽付于十指之下,纵情弹拨拂揉。
袅袅苏合香气,自博山炉镂空山峦缓缓逸升,渐缭绕萦散,有如仙雾,箜篌檀木上绘饰的飞天云花等纹,似都在这香气仙雾里,变得鲜活,眼前若有云气飘流、香花纷落,飞天在琳琅仙乐中,翩然起舞,飘曳霓裳,而他,眸光越透过婀娜曼舞与浮流香云,在这清幽的春夜里,无声地落在她的身上,自相见以来第一次,不带任何暗中审视。
他凝看着她,明明近在咫尺,却如隔云端,看不分明,心神因此恍惚迷离之时,忽见她素手一拂乐弦,一阵转调的清泠箜篌之声,似琼玉碎击、雪山泉流,铮然响起,令他心神忽地一凛,脊背跟着一酥,似有一股电流,紧贴着脊椎,随之而下。
这股细密的酥麻感,终于消退干净时,服过清心定神丸的她,也在这一曲清越的箜篌乐中,以酣畅淋漓的弹奏,将大半身心燥乱消耗殆尽,心里的“尘埃”,清了不少,但令人迷糊昏沉的酒意,还似袅逸的苏合香气,丝缕般地缠绕着她。
宇文泓看萧观音双手无力地从乐弦处慢慢落下,人慵软地靠上箜篌,似就要这般依抱着箜篌睡了,开口劝道:“盥洗上榻睡吧。”
无人理他,宇文泓唤了几声“娘子”都得不来丝毫回应,静了静,微提高声调,唤嚷了一声:“萧观音!”
她对这样的唤法有了反应,睁开倦沉的双眸,轻轻地道:“没有人这般唤我……”盛满醉意的眸子,蕴满疑惑,她看向他问,“……你是谁?”
宇文泓默了默道:“你的夫君。”
她闻言轻笑,像听到了一句极荒诞的玩笑话,“我没有夫君”,她看着他,唇际是浅浅的笑意,“我没有成亲,也不会成亲的”,双眸依旧是柔静地望着他,一眼看穿了他的“谎言”,也并不责备,只想知道他为何如此“诓”她。
宇文泓这些年来每日每夜都在诓人,但此时此刻,还真真没有,只这唯一没有的一次,对面女子,却认定他是在扯谎……
也不知心中是何滋味,宇文泓沉默片刻,望着她道:“你成亲了。”
或因他讲实话的神色太过真实,对面浅浅笑着的女子,渐敛了面上笑意,转为惊诧,人也震惊地坐直身体,在晕醉中艰难地思考许久,乌眸因惊圆睁,懵怔如小鹿地看着他问:“……我……真的成亲了?”
宇文泓点头,而晕醉的萧观音,眼前有些朦朦胧胧,心里头完全迷迷糊糊,关于成亲,一时只想到哥哥希望她嫁给玉郎表哥一事,望着对面的“夫君”,惊疑地唤道:“……玉……玉郎表哥……”
宇文泓眼角一抽,又听她关切问道:“玉郎表哥,你的脸怎么伤成这样了?”
她略近前来,嗓音忧急不解,“都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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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红
伤花了脸的“玉郎表哥”, 一言不发,萧观音迷迷糊糊地望他脸上左一道右一脸的细伤痕, 望他在灯光下朦朦胧胧的一张脸, 神思因醉交缠不清, 搅如一堆难解的乱麻, 心里头乱哄哄的。
……一时想的是哥哥经常在言笑中有意撮合她和玉郎表哥,一时好像将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哥哥几是苦口婆心地劝她及早与玉郎表哥定亲,一时又好像海棠花开,玉郎表哥身着浅绿朝服, 腰束银带九銙,在一树淡红如霞的花树之下, 与她幽会, 她……行径很是大胆,一步步含笑近前,几要将玉郎表哥, 逼到背靠海棠树干了……
醉得晕乎的萧观音, 越想越是混乱,渐也口不择言, 一时十分关心地问身前男子, 脸是怎么伤的、身上可还有伤、痛不痛、可曾上药云云,一时又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