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安生,这几日她着重留心了这个叫明珠的宫女,平日里憨憨傻傻的模样,逢人便露笑面孔,圆圆的眼睛,明亮剔透,身子骨略丰腴些却不难看,是个亲切讨喜的丫头,可也瞧不出底细。宫女们的来历都在司礼监有个存档,她断没有本事去验看的。
又在群芳馆里教习了一个多月,该教的规矩教了七七八八,这日一大早,内务府的闫公公带着两个小黄门,来群芳馆来挑人。
阖宫上下,也就那么几个定好的去处,要么就是御前,要么就是哪宫娘娘身边儿。闫公公笑着和双姑姑为礼,而后站在群芳馆当中的空地上唱名,唱到谁就要列队站到一处去。
百十个宫女,有的指派到了花房,有的遣到了膳房,运气好些的那么一两个,送去不受宠的娘娘宫里做洒扫,可唱来唱去,独独留下了明珠。
闫公公的眼睛在她身上遛了一遭,笑没了眼睛:“明珠姑娘稍安勿躁,严大人给你安排了旁的地方。”
宫女的调派向来由内务府管制着,严大人是司礼监秉笔,这是御前行走的人,竟屈尊降贵地过问她们的事,也是怪诞。
连翘被指派到了西六宫的花房里头,倒是个不会出纰漏的好去处。现下站在队伍里头,忧心忡忡地瞧着明珠。
就在这个档口,只听门外有嘈杂声响起,众人皆循声看去,只见严鹤臣从垂花门外进来,身后跟了四个小黄门。
他今日该是从御前直接过来的,身上穿着绯色麒麟袍,制如曳撒,绣蟒于左右,系以鸾带。银线绣成的交领,映衬着他雾沉沉的眼睛。
馆内的宫女们,除了明珠同他有一面之缘外,旁人都是头一次见他,他生的如此好模样,忍不住多瞧了几眼,可明珠对他Yin郁的模样心有余悸,只垂着眼不去瞧他。
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不要提这常年在皇帝面前露脸的人,名义上是三品官,可实际上就连当朝首辅也要略给他几分薄面,他手里握着批红的权利,跟这东厂锦衣卫又有着千丝万缕的瓜葛。身上穿着的是御赐的麒麟袍,这独一份的恩宠哪里敢得罪。
闫公公笑着跟他问好:“严大人到了,喏,这就是明珠姑娘。”
03
严鹤臣抬步走到她面前,明珠垂着眼,轻轻给他行礼。
那凉得像水一样的目光把她打量个遍,明珠只听得他似乎是轻轻一笑,声音淡淡的:“果真珠圆玉润的有福相。”听他这语气,像是头一次瞧见她一般。
“走吧。”严鹤臣踅身往门外走,似是想起了什么,又站定了念她的名字,“明珠。”这二字从他嘴里出来,总好似带着一股缱绻的味道。明珠自认为在心眼上比不过他,只顾低头走路,不言不语。
出了群芳馆的门,严鹤臣遣散了四个小黄门,打发他们做旁的事,只有他独自走在前头,明珠小步跟在他身后。
“明珠是哪里人呢?”许是觉得这般干走太乏味,严鹤臣站定了身子侧身瞧她,嘴边挂着笑,只是笑透不进眼里去。
明珠也不看他,依旧低着头:“我是河间人。”
“张季尧张大人,你可识得?”
天瓦蓝瓦蓝的,严鹤臣的官靴踏在地上,轻的没有什么声音,明珠轻声说:“家父张季尧。”
张季尧本是景帝在位时的恩科榜眼,一直默默无闻的过了数年,十年前掖庭宫变,他跟对了主子。今上御极后,他的位置扶摇直上,一直坐到了太师的位子。一朝天子一朝臣,这话当真不假。
就这么安稳着过了三年,正值北方有鲜卑族扰境,张季尧的长子是御前行走的羽林郎,被派遣至边关,没过半年便捐身沙场。
张季尧痛失爱子,索性上书乞骸骨,皇上再三挽留不得,只能在河间府给他封了五品官,不过是挂个衔儿的清闲职位。可自圣祖帝起就有个规矩,每过三年选一回宫女,是从朝中五品之下七品之上的臣子家中选,明珠正在其列。
张季尧的女儿前脚入了宫,皇帝就大张旗鼓地指明留下她,既安抚了她父亲,也算是给朝中的老臣们吃一颗定心丸。切莫小瞧皇上这句话,阖宫上下都要掂量一下,等闲不敢给她难堪,日后又保不齐赐给哪位皇亲国戚,也算是全了皇帝的一派仁心了。
明珠这身份微妙得紧,没人敢轻视她。
明珠吃不准他是明知故问还是当真不知道,她的身份本也不是秘密,一同选进宫的宫女里就有不少人心里有数,更何况是这位生得七巧玲珑心肝的人物。
她垂着眼只管走着,脑袋里还在转着念头,没料到前头的严鹤臣已经停了步子,她一个不查就撞了个正着。一下子回过神来,心里头惴惴的,忙跪下:“奴才疏忽了。”
早前那个敢抬眼瞅他,咄咄逼人的女郎,如今乖顺的像个猫儿,只是看似收了爪子,只怕心里还有着几分烈性,严鹤臣今日看似心情极好,也不苛责:“不要动不动就跪的,我同你一样是皇上的奴才,你跪我算什么?”说着伸手虚虚地扶她起来。
明珠不敢由他扶着,自己站了起来,垂着眼睛说:“大人在宫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