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冷语里,达到了顶点。
两人年岁相差不大,同年入军,同在陶侃手下受训,后来又共同参与了接连十数场的战事...相似的经历,更让他们的这场争斗难解难分。
而且,若说一开始二人之间还是颇有章法地互相攻守,那么等到了后来,便纯是搏命般的泄愤斗殴了。
周光的力气更大,桓崇的速度更快,两人斗了大半晌,都是气喘吁吁,互不相让。直到...下一回合,周光使出浑身的气力,接下了桓崇扫来的一腿,他就势一推,两人便“骨碌碌”地往地上滚去。
一言不合,动起手来,竟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这下,围观的众人也都慌了。眼看桓崇被周光压在身下,众人忙去拉架,却见瞬息之间,两人在草地上翻滚一圈,上下的位置又调了个个——桓崇挨了两拳后,竟仍能奋力翻身。
只见他双目通红,一手死死地掐住周光的脖子,另一手则是握成拳头,高高抬起。
“周光,你以为陶师走了,只有你一人伤心难过吗?!”
... ...
伴随着桓崇的那声怒吼,意料中那迎头的一拳,竟是被他轻轻放下了。
掐在脖子上的劲力一松,周光紫涨的面色登时和缓了许多。他瘫望着湛蓝的晴空,口中一刻不停地喘起了粗气,“你...”
桓崇的胸口亦是高高地起伏,他瞧了瘫倒的周光一眼,却是撑着力气,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刚才打得激烈,桓崇眉梢那处才愈合的伤口又迸绽开来,白皙的右颊上蹭得满是血迹,更不要说那一身白衣上沾染得斑驳草汁和道道土痕了。
纵是这般狼狈,可当他目光森然、环顾四周的时候,众人还是感到了一股莫名的压力。
“周光,以及今日在场的所有人...”
桓崇低低地咳嗽了两下,将呼吸稍稍平缓了些,沉声开了口,“陶师当年一手缔造了我们这支新的荆州军...他的离去,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重大的打击。”
“但,一味的悲伤放纵也要有个限度!”他顿了顿,音调突然高昂了起来,道,“扪心自问,身为荆州军人的我们,就是这般脆弱如斯吗?!”
“为了荆州军,陶师费了多少心血,诸位有目共睹。如今他不在了,我们军营中的将领们便又成了听不进话,将不得理的豪强恶霸了?!”
“我们军纪呢?我们的纲法呢?我们当年入军时,对着陶师做出的承诺呢?所有这些...你们通通都忘了吗?!”
桓崇一连数问,振聋发聩。
围观众人,皆是呆立当场,鸦雀无声,却见桓崇目光再转,一字一句道,“一支军队,如果失去了魂灵,那便什么也不是。”
“我们的魂灵,由陶师所铸;而陶师的Jing神,却要由我们一代代地继承下去。我们荆州军不会怨天尤人,却也不要自怨自艾。在新任的都督上任后...不,是无论以后谁做了我们的都督,我们都要让他们看看我们荆州军的军魂;让他们看看,什么才是由陶师一手带出的军队,什么才是晋廷中战无不胜的荆州军!”
说到激昂处,他回首向那两块高大的石碑指去,“如若不然,那么今日,连我们为陶公所立的这两块石碑,也只能算作是一场笑话!”
毕竟都是军中老人,就算一时想不清楚,听了桓崇这一番话,也都渐次醒悟过来。周光也是个灵通不拘泥的性子,他从地上一骨碌地爬了起来,刚歇了半气,一张脸色仍是红得仿佛一只林中猴子的屁股,也不知是被桓崇掐住喉管憋得,还是他自己为了脸面羞得。
他轻咳两声,躬身道,“子昂...我错怪你了...”
桓崇瞥了他一眼,却问道,“周将军,陶师当年约法,军中无故斗殴者,该作何刑罚?”
“...鞭刑五十。”周光垂下了头,声音渐低,似是有些难堪,“...为将者,目无军纪,加罚二十,共七十。”
“好。那我们稍后回转军营,你自去领你那七十。”
见周光可怜巴巴地向自己瞧来,桓崇微一闭目,又轻描淡写道,“看我作甚?!我身为代理都督,知法犯法,罚得只会比你多、不会比你少。”
“我再额外加三十,稍后与你一并回营受罚。”
... ...
今日虽是桓崇的休沐日,但他一早离开时便说,自己上午需要去城郊一趟,等到了午间才能回来和她一道用饭。于是,从陶亿处回来后,无忧中途另使人问过一回厨房的菜色。
刚回了院中,就见曹承从外而来,他一连抱了两个大包裹送上前,道,“县主,建康来人了,这是郎君和公主刚送到的!”
那两只包裹,每一个都大得惊人,一看即知,定是阿母的手笔。
无忧点了点头,待进了屋后,她让侍婢们把包裹里的东西整理出来,她自己则是坐在窗前,拆开了那封家书。
这段时间以来,因为武昌的变数太大,无忧给家中去信的次数就频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