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父的生母,是来自燕地的鲜卑人,因此他的阿父便生了一张黄发鲜卑人的面容。他自己的阿母虽是颍川庾氏出身的汉姓大族女,可在外貌上,他多多少少还是继承了父亲的特点。除了发色和瞳色与汉人无异之外,他的五官总是脱不开鲜卑人高鼻深目的影子。
若说平日也就罢了,可在这宛如神仙金童的小女娃面前,司马衍头一回厌弃起自己的容貌来。
方才被阿母训诫,现在又被这神仙一般的小娃嫌弃,他有些难过地吸了吸鼻子,却死犟着回嘴,“就不一样!那...那又怎样?!”
“不怎么样啊...”那小女娃还是一脸笑yinyin的,“不过,我知道你是谁了...”
“你是陛下,对不对?!”
司马衍蓦地瞪大了眼。
... ...
原来,这笑眯眯的漂亮小女娃就是姑母的女儿。
司马衍自幼长在宫中,一向少有玩伴;而无忧个性开朗,脑中一堆奇奇怪怪的鬼点子。虽是高门贵女,可她身上又没有大家千金那种骄矜不可一世的架子。
他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个玉团一般的小人儿。
直到日头西沉,天色将暮,庾太后和临海公主一同过来寻人,这才在太子西塘的边上找到坐在一处玩耍的两个小家伙。
“无忧!”临海公主喊了自家女儿一声。
“阿母?”无忧回头一瞧,她嘻嘻笑着,飞也似地投进了姑母的怀中。
司马衍慢慢起身、远远站着,只见姑母上下打量了无忧一番,母女两人有说有笑,到了兴头处,姑母还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小脸。
他正歆羡地看着这母女二人的互动,等再看到从姑母身后缓缓走出地母亲,他浑身突地一僵,随后认命似的慢吞吞上前行礼,“...母后。”
方才两人玩闹,无忧跑着跑着,脚下忽地失了平衡。偏偏这处的地面全都铺了厚厚的青石板,司马衍怕她摔伤了,赶忙从旁伸手,一把将她抱个满怀。
可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才六岁大的小娃而已。这下,他不仅没能接住无忧,两人更是一起摔到了地上。
先是被怀中小人软软地撞了一下,接着又被冷冰冰的青石路面狠狠地撞了一下。司马衍头上的发髻散了,背后的衣服脏了,护着无忧的右胳膊还有些隐隐作痛。
光用想得,他也能知道自己现在究竟是有多狼狈。
可倒在地上的那一刻,他脑中想得竟然是,幸好!幸好她没受伤!
情不知所起。
他喜欢听她讲得那些奇异故事,他喜欢看她笑起来就变得弯弯的眼睛,他还喜欢瞧她那高高翘弯的唇角,他更喜欢听她那一声声的清脆笑声。
无忧?没有忧愁吗?
都说“人如其名”,也许她就和自己的名字一般,是一束能让人忘忧的阳光,给他的世界里带来勃勃的生机。
若他将她护住,她就会一直一直笑得开怀了。
像是回应他心中所思一般,怀中的女娃转过头来,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司马衍的脑中忽地起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若他能把这道阳光永远拥在怀中,是不是她就能在他的世界里永远闪耀光芒呢?!
那一刹那,他竟然不想把怀中的女孩放开。
... ...
“陛下?”庾太后微微抬起下巴,蹙眉道。
“啊?母后...”乍然回过神来,他第一眼见到得,还是母亲那一如既往的不悦神情。
司马衍一下就回想起今早的训诫来,他厌恶地向旁一偏头,刚好对上了无忧闪着关切的黑亮双眼。
他扯着嘴角朝无忧笑了笑,却听母亲冷冷道,“陛下,你已经不是个孩子了。衣冠不整,仪态全无,非帝王之姿。”
“今日为何如此狼狈?!”
司马衍咬了咬牙,却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不说吗?”庾太后的声音越发不满起来。
就在这时,无忧从姑母的怀中钻出来,她的两个小膝盖一弯,“噗通”一声便跪到他的身前,“太后娘娘!你别怪陛下...”
青石板又冷又硬,她跪得这么用力,那玉白色的肌肤上定要平白多出两块青紫。
司马衍赶忙上前,想去拉她起来。
却听她道,“都怪无忧,都是无忧不好...”
话未说完,她便伸出一对凝白的小手使劲抹着眼睛,清脆的声音也跟着压抑下来,“无忧没跑好,要摔倒了,是陛下...陛下他扶住了无忧,陛下自己就摔倒了...嘤嘤嘤...”
小女娃的声音里满是自责,虽还带些稚气,却足以让人理清前因后果。
没等庾太后说话,临海公主就心疼地把女儿搂进怀里,“无忧乖,不要哭了。”
司马衍也赶快挤到临海公主身边。他万分愧疚,本来是他和母亲之间的事情,却把无忧牵涉进了来。
他想了想,还是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