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出了会儿神。
白夜交替,暮色四合,一日之中的逢魔时刻。
说不出的诡谲。
待那雾色稍浓了,天色又喑哑了一度,看起来快下雨了,他的烟也抽了大半。
阿阚在屋子里料理的差不多了,最后拖着个满手是血的男人出来了,“昼哥——”
沈知昼咬了咬烟蒂,唇一绷,移眸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阿阚扬手扔过来的那个男人。
他不住地发抖,血rou模糊的右手只剩两根指头。
被齐根切下的那几个血窟窿里显出断骨森白的形状,惨状清晰可见,景象骇人。
虎仔看着心惊,连连咂嘴。
倒是阿阚不咸不淡地啧笑起来:“就他,前几天找绥哥要货,说好一条冰,今天带了那俩小姑娘过来,一开口就坐地起价要两条,结果被绥哥剁了手指。”
“不懂规矩,是挺他妈活该,”虎仔跟着阿阚笑起来,“也就康绥死了,不然剩下这两根也给你剁了喂狗。”
哈迈抖着痛到几乎失去知觉的手,吞噎着眼泪,哀求道:“是我错了……我的错……是、是我不懂规矩……”
“昼哥,这人怎么办?”
沈知昼咬着烟,脚尖朝向地上的男人。
他从兜里掏出一双黑色的皮质手套,慢条斯理地穿戴,垂眸。冷冷睨下去:“不是不懂规矩么?”
“我……我的错……”哈迈恐惧又悔恨,“我不、不懂规矩,但、但是——”他急切地说,“我知道您跟绥哥是兄弟……绥哥死了,以、以后我……”
“啊,”沈知昼放松了一下十指,轻笑,“你跟康绥很熟?”
“是、是……”
“你不懂规矩,康绥也不懂。”
沈知昼语气疏懒地说着,人就蹲到哈迈面前去,面上始终笑意不减,声音却又平又冷,如何也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们都不懂,我们也很难做的。”
哈迈单只是听他这么说,就没来由的心惊,抖得更厉害,刚张了张唇想说话,面前的男人却又轻飘飘地说了句:“康绥死了。”
“……”
“——你是不是,也该去陪陪他了?”
话音一落,沈知昼就将手上的烟,狠狠地,按灭在哈迈右手的伤口上!
五指连心,猝不及防的灼痛感直窜胸口。
哈迈撕心裂肺地大叫一声,然后被沈知昼揪着衣领,从土堆里拽起来。
他小臂一横,就给哈迈狠狠按在了墙上,扬手,轻而快地甩开一把折叠军刀——
刀刃在他手间飞了一瞬,手起——刀落!
将哈迈的那只手,死死钉在了身后的门框上!
“啊——!!!”
哈迈惨叫声更烈,眼球快要从眼眶里爆出来!
沈知昼听他嘶喊,唇边笑意愈发Yin狠。
他用力地将那刀,狠狠地,狠狠向下,顶入他骨缝之间,要把下面的门框给凿出个洞似的。
哈迈泣不成声地嘶喊:“——啊……啊!!”
等他最后哭喊的快没了力气了,沈知昼才缓缓地收了手,轻轻吸气,吐气一番,眉目舒展开来,眼底笑意更浓。
他摘掉染了血的手套,甩在哈迈的脸上,懒懒地说:“走了啊,你记得替我跟康绥带个话——”
哈迈惊惧地看着眼前宛若死神般的男人,上气不接下气地哽咽着。
男人冷笑,字字顿顿地说:“谁跟他是——好兄弟?”
哈迈又恐惧地嘶叫起来。
“小点儿声啊。”沈知昼笑yinyin地凑上前,状似不悦地皱了皱眉,好声气地说,“别吓坏了车里的小姑娘。”
“呜……呜啊……”
哈迈的哭声登时被逼回嗓子深处,只剩呜咽。
上了车,一大一小两个小姑娘也不哭了,静的出奇。
听到车门响,那个小一些的便哽咽不止。阿阚烦躁得直挠头:“别哭了,我他妈真的最烦小孩儿哭了——”
哈丹听到他这么说,更害怕了,直窜到晚晚怀里,啜泣着,大气也不敢出。
阿阚坐到副驾驶,沈知昼便坐到了后面。
晚晚抱着哈丹,缩在门边,她眼前还漆黑一片。她不确定刚才发生了什么,但出于恐惧,还是觉得不看为好。
察觉到有人上来,她小腿动了动,害怕地瑟缩了一下。
气息却极其熟悉,她怔了怔,一瞬间居然没有那么怕了。
她抬了抬手,想摘掉蒙眼的黑布,手腕儿上蓦地贴过来一个寒凉的力道。
又听到了那个低沉而克制的男声:“——别动。”
她蓦地想到一周前的那个雨夜。
比他手的温度更寒凉的枪柄,还有抵住她下巴的力道,她咬了咬唇,“哥哥”二字在喉间滚了一番,却终是没有叫出声。
刚才他对她左耳说的那句“瘦了”,她的的确确,听到了。
字字不落。